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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台,江南绝景,他竟丝毫不曾记得那些凤鸟穿林,虫鸣花涧,顶上天光通透,云层却在天之尽头堆砌出一场风雨。 都说江南好。 江南亦断肠。 赵匡胤望不见的人,恰在那方天下颓然无语。 凤凰台上有些什么。 娥皇无论出于何意,李从嘉终究还是不可避免地回到这里。 白日里未曾燃起火把,凤凰台上但见烟波云雾笼罩,听得风过林叶的飒飒声响,最后那阶突兀的顽石恐娥皇走得危险,他伸出手去伴她一起上来。 娥皇眼光四下里看去,面上却蓦然沉静下来,她的声音低婉却异常清晰,在李从嘉身侧不过毫厘,"我知你其实一直都想再来这里,此地不来,心结便解不开。" 李从嘉叹息,"娥皇,你从来没有忘记那一日对不对,你其实都记得,却装作不过做了一场梦。" 他先她一步,缓缓走在前方,往那石台中去。 娥皇笑,他看不见,她的笑很美,一如初见,是否越到伤心,越易平静,开口对他的话,竟然像是安慰,"偏苑撞破的一切,我历历在目,可是从嘉,我亦为人妻,此生贵贱都应誓死相随,我便是做场梦而已,不过惟愿,"她看见他前方的脚步停滞,便觉有些话或许从此再也说不出口,急急地坚持说完,"惟愿你能此生无憾。" 李从嘉的身影停在一方石檐前,云暮低垂,霎时的天光幻灭几近灰暗,确不是个好天气,亦不是个好兆头。他淡淡的一袭天水碧,最是通透清浅,如此竟真似那梦魇般几欲随风,很不好的预感,娥皇忽然就快步追赶上来。 至他身侧,心字成灰。 "苍天不灭,汝亦属吾。" 字字入石尚且深重难灭,可见下手之时气力之重,心中必是积累万千。 李从嘉重瞳翻涌,但见得那痕迹霸气森然,一时胸口忽然涌上很多牵念,彼此错综争先要将他瓜分得干净。 呼吸都觉困难。 他以为今日是他带娥皇出来开解,却是变成自己的茧,多可笑,李从嘉以为自己看得明白,娥皇亦是心内明白透彻的女子。 否则一开始,她便不可能站在他身旁。 李从嘉看那剑痕,她同样尽收眼底。 第一百零六章 冷雨落尽悲花落(中) 风雨欲来,瞬间金陵四月,暗无天光,两人伫立于那凤凰台之上,未及反应便是劈头下起暴雨。 谁说江南温润,雨水都是缠绵情意,此时此刻,雨似尖刃,如同这台上曾经留下的一夜苦等,毁天灭地,席卷一江春水。 黑云压城城欲摧,远远地长江无尽,一时全然望不清楚。 他僵硬于那暴雨肆虐之中,开口依旧淡淡的语气,"娥皇,回去吧。"想转过身看她,竟没了勇气。 淡色的长裙很快见湿,她却突然尖锐地笑出了声音,风雨中更添决绝,"李从嘉,可是看得真切,印在心中了?"鼻间被那雨水充斥,她眼前全是混沌,竟然恍惚间,嗅得一抹紫檀香气夹杂着那香囊上的奇异味道,此消彼长,一时辨不清楚,回过神来,自己已经遍体湿透,眼前望不穿的男子,陌生得害怕。 李从嘉不说话,转过身来,风雨肆虐之后依旧优雅如故,湿淋淋的袍子让那一袭碧色更加深愈,她扑上前扯住那亲手染成的衣裳,眼色在风雨中迷离不清,他看不清楚,她却更加疯狂。 就像什么东西终于被这一行剑痕割裂开,奇异的无力感,"你不配穿这衣裳!"声嘶力竭想要扯开这些污秽的东西,那些画面重又回绕,偏苑,剑眉的男子,一地的惊慌。 还有什么?她扯不去那些碧色,耳畔不知是雨声还是什么,轰鸣得厉害,娥皇双手捂住自己的双耳挣扎着在滂沱大雨之中渐渐失了力气,李从嘉眼见得她神色有异,一时以为便是自己的愧疚,却发现娥皇的目光失去焦点,她好像又发了病。 大夫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的心病,却总好像时时不由她自己地控制。 "娥皇?"他赶忙扶住她软软倒下去的身子,一时雨水四溅两个人俱是遍体湿寒,"娥皇?可听得见我说话?"他伸手慢慢地想让她放开自己的头部却被她执拗地甩开,"你放开我!" "娥皇,雨势太大,我们先下去好么?"他试着靠近她想带她走,她却立时瘫倒在雨水中浑身都在发抖,一时便全然控制不住自己。"娥皇?"李从嘉伸过手去拉她,"我是谁?" 娥皇猛地顿住,愣愣地看他,是啊…他是谁…一时诸多的画面反复重叠,"你…" "娥皇,看着我的眼睛,我是谁?"李从嘉突然镇定下来,一字一句问她。 漫天倾泻而下的暴雨,凤凰山上视野原本极好,此时昏天暗地恍若天地初开般混沌,云层翻涌不止,竟是蓄谋已久的释放,不论是前尘还是末路,一场雨也可以翻天覆地。 她迷茫地看那双眸子,一目重瞳,那么轮廓秀雅的一张脸亦被雨水淋得彻底,他是谁…一身的风骨纵是此时此刻仍然横绝天地,有些东西是入了骨血的底蕴,不因时过境迁而被消磨,就像那紫檀的气息。 还在,很淡的香气。 她落泪成珠,伸出手像是想要触碰他的面,"从嘉…" 他见得她似是清醒了些,"娥皇我们先回去。"身后突然远远传来呼喊的声音,飘蓬见得突然下起大雨,捧了雨具也顾不得许多就往山上赶过来来。 李从嘉转过身向着来路望,见那纸伞很快便可送来心里稍安,娥皇遍体冰寒,此时更怕她伤了身子,他手指轻扬,想将外衫褪下来给她,结果却发现自己那衣带之上早已湿透。 李从嘉放下手,非常难过。 不是为了一场雨,不是为了他们狼狈至此,而仅仅是因为抬首看见无魂的牡丹失了颜色。 牡丹真国色,总也需要真心爱恋的珍惜。 可是一次又一次,再傲然自持的花朵,也毕竟是纤弱骨骼,哪里经得起东风妒恶。 李从嘉深深吸气,空气中的湿寒沁入肺腑,极目之处云层背后,隐隐仍有天光,天之尽头是否仍旧可见旧日春花? 天水碧,一身污了的天水碧。他是记得的。 那一年的江南温润得像是要把春花化进人的骨血里去,流水斜桥,何处问笙箫,伊人独立,一曲琵琶断玉焚绡,廊下有人碧衣独立,笑若四月一城飞絮。 席上有女子轻纱遮面依旧绝色难掩,纤纤素手细细拨弄,就能让自己流连伫于廊下,竟就唐突地跟随而去。 直到她落纱而笑。 甚至不足以再用任何词语来形容彼时心中惊动。 忽而今日,一场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