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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政策近期可能要变,可能要恢复考试。” 孟建民说:“即便现在再送一批学生进大学,我们这拨老的也不赶趟了,谁还管我们?” 贺少棠:“你老了吗?” 孟建民:“你们部队征兵还有年龄限制,我现在念大学都超龄了!” 孟小京低头抠手指,咬手指。这孩子从小这毛病,把自己十个手指甲边缘啃烂。说白了这就是从小嘴亏,饿的。 孟小北则用手指蘸酒,在桌上画小人儿。 孟建民用筷子点着小北:“以后我就指望你们哥俩有出息了。” 少棠说:“小北这孩子性格活泛,喜欢学新知识,脑子灵,而且爱好一件事就特别投入,肯钻研。他以后肯定有出息。” 孟建民说:“少棠,你对我们家孩子的好,大哥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别说我不记恩情。” 少棠道:“这话不用说出来。” 孟建民那晚是有点儿醉了,眼圈发红:“得说!咱得把这话都说明白喽。” “小北,你喝的那袋奶粉,那是你少棠叔叔在发着大水的渭河里,给你顶在头上抢出来的!你得记着!” “孟小北,认少棠当你干爹吧,你小子以后长大了知恩图报。” 孟建民一字一句,带着酒气。 那个片刻桌上的人都安静了,没想到孟建民会这样说。 孟建民都没跟他媳妇打商量,马宝纯一愣,也不好表示反对,感到十分意外。 少棠也有一丝震动和不适应,两手往裤子上狠命抹了抹,脸因酒意而发红:“可别,我没这资格。” 孟建民:“你没这资格谁有资格?这孩子认不认你?” 少棠语塞,看着身边的小北,忽然有奇怪异样的感觉。平时经常跟部队战友面前发sao,说“这是我儿子”,可是,跟小北俩人闷头瞎逗乐的时候、山上赶羊唱歌追跑的时候,自己真把孟小北当“儿子”了吗……怎么有一种身份瞬间错位的异样感? 孟小北当时还歪在少棠怀里瞎揉呢,当时就反问:“为什么要叫爹啊?” 孟建民特严肃:“以后不许再没大没小,正经点儿,叫干爹。” 孟小北口齿敏捷:“爸爸您是我爸爸,少棠他是少棠,就不是一个人,怎么就都变成我爸爸了?!” 孟建民脱口而出:“因为他比谁都对你更好!” 孟小北:“……” 孟建民指着他家老大——后来若干年里反复提及的一句话:“孟小北,你记着你少棠干爹的恩,当初是他在洪水里拿脑袋顶着你那袋奶粉,被水卷走了都不撒手!咱说句心里话,换成你亲爸我,对你也就能做到这样儿了。” “你吃进嘴里,还得记在心里,这是拿命换来的。” …… 一屋人沉默半晌,个个面红带喘,浓烈的酒意在桌边涌动,心情都过分冲动了。孟小北低声道:“好了嘛……干爹。” 孟建民说:“给你干爹敬个酒。” 孟小北倒了一杯白的,贺少棠接了,顿了一下,这杯被逼着不喝都不行了,一饮而尽。 孟建民放心地点头,又提醒少棠:“以后啊你们连队里小兵再笑话你,你就直截了当跟大家伙说,这就是你儿子!” “家里孩子两个,有时忙不过来。小北以后有个冷暖,麻烦你费个心,帮我多照应着他,就当是你亲生亲养的。” 贺少棠眼底愕然,震动,表面平静,内心暗起波澜,半晌都说不出话。无形中跟眼前这孩子就有了辈分上的界限隔膜,心口又像压上了一块大石头,肩膀上这责任可大了! 而孟小北,以那时年纪,他不会对这些称谓有太多概念与内涵上的理解。在他眼里,管少棠叫什么不过是给这人换一张皮,扒了那层皮,这人不还是少棠啊?小爷闻味儿都闻得出哪个是他。 等到若干年后,等到将来某一天,当他认识到“干爹”这称呼给两人带来的身份辈份上、家庭亲缘上难以逾越的鸿沟,恐怕已经晚了。 …… 少棠离开后,晚上被窝里谈心时,马宝纯赶忙就问丈夫:“你今天怎么想的啊?” 孟建民说:“我就这么想的。” 马宝纯:“少棠人家才多大年纪,比你小十岁都多,也太小了,他能给孟小北当爹?当个干哥哥还差不多,顶多叫一声‘小叔叔’,你都给弄乱了吧。” 孟建民:“你是妇人之见。看人不在年纪大小,彼此谈得来,又对咱儿子真心实意好,我看就他最合适。” 马宝纯:“人家少棠家里什么成分?他将来肯定是要回北京,就不会在这山沟里留一辈子!” 孟建民在黑暗中笃定道:“就是因为他肯定要回北京,他家里有背景,小北正好也跟着一起出去,这个爹一定要认。” 马宝纯蓦然惊诧:“……你原来是这么想的?” 孟建民目光平静,仰望天花板上一丝微亮的反光,仿佛黑暗中最后一丝代表着希冀的光明:“我这辈子是没什么指望了,算是让时代给废掉了,我不能让我儿子也毁了。” “我儿子聪明,脑子活泛,从小又能吃苦又能拼命又敢出去闯,他缺什么?他就缺个背景,缺个‘靠’,缺一个出去的机会!跟人拼亲爹他是没指望了,永远也拼不上……将来走到社会上,就拼干爹吧!” 马宝纯语塞,在黑暗中凝视:“你是这么琢磨贺班长的?你这是,这样,好像咱们合伙算计人家似的……” 孟建民冷冷地说:“我算计他了吗?” 那天在渭河边上流的两行泪,也绝非虚情假意。 “我会看人,不会看走眼。”孟建民露出一丝表情,那时真是千般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少棠这个人真的不错,外表好像什么都不吝的,骨子里纯良有心……别人我反正够不上,我就巴结这个了……不为我自个儿,我是为我儿子的将来。” …… 第十五章天堂 这年的春天渭河水风调雨顺,西沟里一片欣欣向荣。 孟家哥俩都上小学一年级了,就在他们岐山兵工厂的附属小学。浑浑噩噩从幼儿园就混入小学,孟小北心里也没多余想法,照样每天吃饱混黑,大院里胡玩儿,然后每晚被他mama用笤帚疙瘩驱赶着,回家去写积压的作业。 他正式拜过的干爹少棠,每次回营部只要有空就来家里小坐,瞅一眼孟小北在干什么,俨然已是自家人的感觉。 像是被一根绳牵着,心里莫名就有了牵挂——人家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