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七个王与七种天气

    这么想着，岚知也不忘隐晦地表达了下自己对绿王（平衡感）的关心。

    “小脑……”绿王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微妙了起来,还带着点尴尬,“这个……我没有被黑王打坏小脑……”

    然而绿王的这句解释岚知完全没有听进耳中，她此刻正诧异地盯着手上的令咒，似乎通过相连的魔术回路感应着什么。

    她原本是打算跑到相对安全的区域就立刻用令咒让志波都灵体化脱身,刚刚点燃指环之时也准备这么做了,可她没想到会接连碰到无色之王和绿王。出于某方面的顾忌，她不好立即使用令咒，而从魔术回路传来的信息表明,志波都的情况还算好，没到不惜暴露也要强制用令咒召唤她脱身的地步,因此也就耽搁了片刻。

    可现在，志波都抽取自己魔力的速度突然平稳了下来，不再是战斗时的高输出，而是日常活动的极低水平，这怎么可能？

    志波小姐不可能在这种时候主动逃走，那么……

    是有人出手援助了志波小姐，还是有了别的变故？

    不管怎么说，就凭魔力输出平稳绵长这一点，总归不会是坏事。

    想到可能的“援军”，她的脑中便不自觉地浮现自家兄长与志波海燕的面貌，甚至催发出想回去看看的冲动。

    但这股子冲动还是被所剩不多的理智给驱逐了。

    若真是自家兄长，迟早会和志波都一起寻自己，也不急于这一时；若不是，她傻傻地回去岂不是脑袋被轮子碾了？

    这么一想，她也收了心神，这才后知后觉地听见耳边被自己过滤掉的声音。

    “邦枝桑，你没事吧。”绿王一脸紧张地看着她，似乎被她的神游天外吓得不轻，“是不是我把你压糊涂了？有没有觉得哪里难受？”

    刚回过神就听见“压”字的岚知脸色一黑：“我没事。”

    看起来有些狼狈的绿王终于松了口气，绽开一个灿烂的笑：“那就好。”

    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炫目的笑容看得岚知一怔，那道温暖的、仿佛能润泽人心的弧度让她不自主地想起上野与杰克，顿时，原本对绿王的好印象莫名降低了不少。

    绿王敏感地察觉到这一变化，笑容再次染上了一分尴尬：

    “你生气了？……抱歉，我……”

    “不是，”岚知不再多想，果断转移话题，“自发现绿王阁下留书离开，赤王阁下与赤组的各位都非常担心，一直在附近寻找，黑王……”意识到这不是自己能置喙的话题，她的舌头绕了一圈，“赤王阁下的意思是，如果找到你就把你打晕了带回去。”

    绿王本就有些尴尬的笑一僵。

    “周防君他……”找不到词形容，绿王握拳轻咳了一声，“我不会回去，抱歉……”

    “抱歉的话不应该对我说吧。”岚知感到非常不解，在她看来，赤组的人既强大又讲义气，而赤王又是绿王的故交，绿王怎么也没理由一醒来就跑路，甚至连道谢都是写在告别信里。

    不想连累赤组？可赤王那么强大，那日以一己之力逼退黑王及其爪牙，连累一词根本无从说起啊。

    而且，就算是不想麻烦赤组，绿王也可以当面与赤王说明，总不至于连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一醒来就火烧尾巴似的跑路吧？

    “一些事如果不当面说清，或许会很容易引起误解。”

    出于交浅言深的忌惮，她也只能干巴巴地来上这么一句。

    却见绿王的神色变得有些隐晦。

    绿王不动声色地审视了岚知一会儿，似乎在权衡迟疑着什么。最终，他晃了晃头，原本的迟疑全数转化成无所谓与坦然。

    “……我不是绿王。”

    岚知轻咦了一声。

    “绿王”倒是彻底放松了下来：“如果我是绿王，应该早就得到了石盘的承认。可在我昏迷的那段时间，梦中的场景都是遥不可及的石盘——曾有绿之氏族的人告诉过我，这个梦，是王的候选人在得到石盘承认之前的标志，只有用意识触摸到石盘中心的人才能成为继任的王。我既然只是新王的候选人，尚未得到石盘的完全承认，又怎么会是已继承绿之力的绿王呢？”

    “所以，我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个叫海原良的绿之王，我与他……充其量只是长得一样而已。”

    “而根据绿之氏族所说的，‘只有上一任相应的王死去，才会有新的候选者出现’……真正的绿王，应该已经遭遇不测了吧。”

    岚知目瞪口呆。

    ……她的这位“老乡”是被妥妥的拉壮丁了吗？

    惊讶间，她细细地打量“绿王”，视线在他自手背延伸到颈边的刺青上停留了许久。

    这个刺青的图案……似乎有些眼熟啊……

    “绿王”并未发现她的异常。他既然选择了坦然，索性就像倒豆子一样全部倒了出来。

    “虽然我不记得自己是谁……但是，绿王这个称呼真的让我很头疼啊。”

    “明明是陌生的、距离感十足的一个称呼，却一定要被这个缰绳套住脖子……”

    “我对那些族人毫无印象，也不符合他们的期待……王，应该是要背负起族人一切的存在吧？我对他们毫无情谊，也和他们口中的王区别甚大，难道就凭这张一模一样的脸，就要将彼此都绑缚在一起吗？”

    岚知还是对“绿王”的想法有些糊涂：“可是……如果你在梦里碰了石板，现在就是真正的绿王了吧？”

    “绿王”坦率地笑了起来：“是，可是我不想当。”

    岚知一噎，不等她说些什么，便听“绿王”继续道，

    “‘背负族人的一切’，这远比字面上所能理解的更难。王所背负的，不止是族人的生命，还有他们的情感，所有的喜怒哀乐，从过去，到未来，背负之沉重，难以想象。若没有彼此信任，彼此爱护的羁绊在其中，这重担便不是责任，而是枷锁。”

    “我与他们毫无羁绊，我对他们毫无感觉，‘背负起他们的一切，成为他们的王’——这件事，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

    四个字并非铿锵有力，也无刻意强调，只是平缓的、不带任何多余色彩的阐述，却不啻一道惊雷，在她心中开辟出一道亮光。

    选择力量，继承力量……同时背负起相应的责任……以及相应的羁绊吗？

    对上“绿王”平和而坚定的目光，岚知若有所感：“所以……你突然离开，是为了躲避绿之氏族？”

    不对，还是不对，如果只是不愿成为绿王，用不着连赤组人员也一起避开吧？

    “黑王想要对付的，仅仅是真正的绿王——不，准确来说，他真正有意见的……似乎是我与绿王酷似的这张脸，”“绿王”搓了搓脸颊，看起来十分无奈，“根据我的观察，黑王在一般情况下不会对绿之氏族下手，哪怕绿之氏族失去力量，黑王也没有趁机将他们一网打尽；可一旦绿之氏族拥戴护持我，黑王反而会毫不留情的出手攻击……不止绿之氏族，曾经出面相助的青王氏族也是如此……黑王与绿王，据说他们在成为王之前曾是旧识，所以，黑王针对绿王，应该仅仅只是出于私仇的原因吧。”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一个人离开？为了不让黑王对那些人下手？”

    “我可没这么伟大，”“绿王”讪讪地揩了揩鼻尖，“只是求个心安而已。要我像上任绿王那样牺牲自己去救不相关的人什么的是不可能的，但是连累别人总归不是那么一件舒服的事，再怎么说我都不是他们真正想救护的那个人，又怎么能心安理得地拖他们下水。”

    岚知沉默，“绿王”的这一套理论倒和她家大魔王教她的非常相似。

    “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你也快回去吧。”他微微一笑，仿佛就是为了让她无顾忌地走人才将一切都说了出来，“我们就此别过吧，有缘再见。”

    言罢，他异常潇洒地转身，步履泰然地离开，然后……迅速摔了个大马趴。

    “嘶嘶嘶好痛QAQ——”

    岚知忍住眼角的抽搐，默默地掩住了自己的眼。

    她想起以前经常听过的一个词：帅不过三秒。

    “你……”虽然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打击人的自信心，可她还是没能忍住，“你确定以这个状态能躲得过黑王的追杀？”

    “QAQ……？”

    面对那张一瞬变Q版的俊脸，岚知叹了口气，走过去递出手：“还站的起来吗？”

    “谢、谢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些丢脸的原因，“绿王”的脸上浮起了半点赧色。

    可还不等岚知拉起他，“绿王”忽然脸色陡变，一把将岚知推开。

    与此同时，一柄黑色的剑从两人中央穿过，狠狠钉在地上。

    “绿王”的后背被冷汗浸湿：“……黑王！”

    岚知同样冷汗直冒，心惊胆战地望向利器射来的方向，入目的是脸色阴冷的黑王以及……绿之氏族？！

    “绿王”亦注意到这一点，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你看起来很吃惊啊，绿王。”黑王露出一丝讥笑，“看到你的臣民站在我身边的感觉如何？绿之氏族——不，现在他们都是我黑王的族人了——与孤一同来讨伐你，是不是一副相当令人兴奋的画面？”

    岚知觉得自己的脑CPU有些不够用。

    这是什么情况？绿王的族人集体背叛去投靠黑王了？

    被赋予王力的族人……背弃自己的王，投靠了另一个王？

    “绿王想怎么做呢？听说应对背叛了王的族人，王通常会收回所赋予他们的王之力，可这几个可怜的家伙身上的绿之力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也不需要你辛苦地收回，”黑王抚了抚下巴，佯作恍然大悟，“倒是孤疏忽了，绿王你连自己的王力都消散得一干二净，又怎么顾得上别人……诶，真可怜啊。”

    “绿王”的脸色倒是没有想象中的差劲：“你想说明什么？”

    “两百号绿之族人，全部纳入我黑之氏族的编制，一个不剩。”黑王勾起一道满是快意与恶意的弧度，“现在你可是一个族人都没有了哦，绿王。”

    “既失去了石盘所赋予的力量，又成了众叛亲离的孤家寡人，真悲哀呢。”

    ……好想堵住那货的嘴啊。

    于公于私，岚知都对黑王看不顺眼，更觉那边木讷站着的前·绿之氏族碍眼无比。

    尽管“绿王”只是为了心安，可他间接保全绿之氏族的举动也是事实，没有半点对不起绿之氏族的地方，绿之氏族转投敌人阵营也就算了，竟然还跟着黑王一起来讨伐前主？！

    “好奇怪诶，”岚知两指捏了捏下巴，作出一副疑惑状，“为什么有的人挖了点歪瓜裂枣就一副乐坏了的样子呢？难道别人家的破鞋就香一些？”

    “绿王”差点没再摔一次：“女孩子不要把破鞋这个词挂在嘴边……不对，”他立时压低声音，眉头蹙得极紧，“别激怒他们！这事和你没有关系，你应该装作不认识我然后……”

    “你是傻瓜吗？”岚知翻了翻眼皮，“黑王上次就看到我了，还看到你替我挡了一刀，他会相信我是路过才有鬼吧。”

    “绿王”一怔，岚知趁机推开他的胳膊，毫无畏惧地直对上黑王的眼睛。

    她不爽这位黑王好久了。

    “哎呀，你瞪我干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那两百号人全是上上任绿王与上任绿王留下的族人，算上你，这已经是他们侍奉的第三个或第四个王了吧。”

    黑王眯起眼：“你是谁？”

    “我？”岚知睁大杏眼，随即又笑眯眯地弯了弯，“我当然是……现任绿王大人唯一的嫡系族人，如今硕果仅存的绿王氏族咯。”

    默默贯彻“专注打敌人脸一百年”的信条，岚知自然是怎么爽快怎么来。

    当然，她不是脑子抽了，也不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就算她知道黑王不会放过自己，也不会为了一时的口舌之利而豁出性命。

    说到底，她这么做完全是因为有恃无恐——

    透过令咒上的魔力连接，她感应到自家英灵已离自己不远，并很快能到达此处。

    而且……

    岚知捏紧食指上的指环，抚摸着上面的纹路。

    古老的图腾，以一种玄乎其玄的方式，在她的脑中灌输指环的使用方法与家学历史。

    她可以感受到指环里寄存着温暖而强大的力量，那是历代祖先，历代指环持有者注入的……对后裔的祝福与保护。

    同一时间，千里之外。

    疾速赶路的两道黑影如闪电般在巷道的两堵墙间穿梭。

    “志波小姐，看来我们需要再快些了。”

    一道温和清润的声音随着黑影在墙的两端打转，若有若无，很快便被风吹散。

    “泽田先生，您发现了什么？”另一道女声响起，声线温婉，带着细不可查的焦灼。

    前一道声音低叹一声，溢满了关怀，但却并没有过多的担忧：“他们……有麻烦了。不过不要紧，我们赶得及。”

    女声松了口气，“谢谢您，泽田先生……不，Archer。”

    作者有话要说：啊哈哈…这才是尼萌24章还25章曾经猜过的某英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