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待到苏悦告退之后，叶明华才将温雅抱入怀中，皱眉解释道，“罗睺在长明星海外现身了。”

    罗睺是混沌三千魔神之一，执掌毁灭法则，也是洪荒世界第一个堕为天魔的生灵，被奉为万魔之祖。

    叶明华生平唯二两次亏，都是拜他所赐，一次是才诞生的时候被他直接给吃了，另一次则是死于他挑起的龙凤之战。

    “魔祖不是死了吗？”温雅调整了姿势，好叫她抱得更舒适些，软语相询，“女君和他可有什么恩怨？”

    她不知叶明华与罗睺的纠葛，只是看叶明华神色不对，才颇为担心罢了。

    “天魔不生不灭，死后也可凝聚浊气重生。”临渊代叶明华答道，他听叶明华提过尚未衍生出七情六欲便为罗睺所食，本能地就视罗睺为敌人，“罗睺身为天魔之祖本来也应可聚浊气化形，只是不知为何，一直没有现世罢了。”

    没有现世，可以说是一直没有重生，也可以说是重生之后刻意掩藏了踪迹。

    “他在混沌便被盘古杀了一次，堕为天魔之后又被时祖时辰杀了一次。”叶明华神色更加难看，“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复活了，但是既然出现在长明星海之外，多半是冲我而来。”

    能够叫叶明华害怕的人不多，罗睺算一个。

    临渊便问，“是谁发现了他的踪迹？”

    “流光。”

    当年时间魔祖时辰耗尽力量之后，转世成为了南浔界界标流光刀，浑浑噩噩间被南浔界世家景家世代执掌。正巧叶明华在南浔界转世重生的时候，遇上了佩戴流光刀的景家少主景琅，她看出流光刀是时辰转世，便刻意接近了景琅，寻机为流光刀启灵。

    流光刀启灵后为摆脱他人法宝的身份，分出一缕神魂为景家幼女景璃，准备以分神执掌主体，圆满根基正位南浔界界主。

    按理说流光刀虽是强大法宝，但界标身份未露，叶明华要正迷恋她的景琅将之送给家中族妹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本来不会出任何意外，架不住景琅送出流光刀几十年后叶明华就隐约厌倦了景琅，然后对她执念入魔的景琅为了将她留下，便将她素来喜欢的景璃送给了她。

    知道景璃身份的叶明华起初是不想要景璃的，她和她哥哥受时辰照拂颇多，看护景璃也是为了报恩不是报仇。无奈景琅固宠之心太过坚决，竟然对景璃下药后将景璃送上了她的床，兼之失去流光记忆的景璃也对她十分依恋，拉着她的衣角娇滴滴地唤着“叶jiejie”，叶明华一个没忍住就把人给要了。

    事后她对着茫然欢喜的景璃和强作镇定的景琅忏悔了好几天不说，那一世剩下的时间都陪在了他们的身边，虽然还是不免偶尔打点野食，但对她也算是难得的情深义重了。

    后来叶明华转世去了琉璃界，恢复流光记忆的景璃坐视景琅惨死，她对流光存下芥蒂，索性在和景璃重逢的时候直接杀了景璃，斩断两人缘分。

    再之后叶明华开白骨铃廊，已经不记得两人过往的流光心血来潮查看她的过往，才惊觉两人曾经有过一段旧情，自然也知道了她为何不愿与自己继续往来，于是辛辛苦苦设下法阵为景琅招魂，助他复活转世后才敢来见叶明华，也正是来见叶明华的时候，流光在长明星海外窥见了罗睺的踪迹。

    温雅这才知道为何东皇太一等人都不在叶明华的身边，原来是收到流光消息后去围堵罗睺去了，她没想到自己去寻苏悦麻烦的时候竟然出了这样大的事，当下伸手抱住叶明华安抚道，“君上不用害怕，温雅和临渊魔尊会一直在这里陪着君上保护君上的，我们就是死了，也不会让罗睺靠近您一步。”

    临渊也离叶明华更近了些，“应龙尊上和东皇陛下法力通天，有他们二位相助，流光仙君应能轻易杀死罗睺。”

    他并不知道罗睺与流光等人孰强孰弱，只是此时想安抚心神不安的叶明华，自然捡着好听的说了。

    “你们不懂。”叶明华摇摇头，伸手去摸腰间的圆月弯刀，心烦意乱地道，“有流光在我不担心罗睺能逃脱，只是他毕竟是万魔之祖，杀了他他也能借助浊气重生，而且……”

    她深吸一口气，“罗睺执掌的是毁灭法则，洪荒世界从一开始就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他为了苟延残喘才挑起了龙凤之战，但是还是没活下来不说，也一直没有转世重生。”

    直到盘古开天辟地后的十几万年，本方宇宙清灭浊生道盛魔衰的时候他骤然出现，叫叶明华不得不怀疑本方宇宙是不是又要走到了尽头，所以执掌毁灭法则的他才会出现。

    叶明华委实怕得紧，她怕罗睺转世重生对自己不利，纵然有凤族涅槃本源在身，但寿尽而死和被人杀了吞食还是不一样的，更怕宇宙毁灭重回混沌。她没在混沌之中活太长时间，因为她出生就被罗睺所食，紧接着盘古就屠尽三千神魔开天辟地创造了洪荒世界，可是她有清叶记忆，对于混沌那种清浊不分神魔互相猎食的情况极为戒惧。

    针对前一种情况临渊和温雅还能安抚她，但对于后一种情况，他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自从洪荒世界中第一只天魔出现，这个宇宙就一直在缓慢而不容抗拒地走向毁灭。

    凡生必死，凡盛必衰。

    无可逆转，到了最后，除了天魔谁都不能活下去。

    “君上也是不能接受堕魔的吗？”温雅一手环着叶明华的肩，一手施法取出一个茶盏，盛了清泉后递给她。

    “我不知道。”叶明华捧着那盏泉水，略抿一口，“我原本以为清修浊修差不多的，可哥哥和九阴宁死也不肯堕魔，太一、应龙也说过可做浊修也可成为魔尊，却不可成为天魔，也许浊修成了天魔后会有什么变化吧。”

    她抬眼看着临渊，“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临渊沉默片刻，摇头道，“我不知道东皇陛下和应龙尊上为何这样说，但是对我而言，成为天魔后便再无选择。”

    为人，可以修仙可以修魔，也可以作为凡人平庸一生。

    修仙，可以选择升仙也可以选择堕魔，还可以在中途轮回转世。

    便是修魔成为魔尊，也可以在成为天魔或者彻底魂飞魄散中选择。

    唯独天魔，再无路可走。

    三人一时都安静了下来，各怀心事。

    许久之后，叶明华突然开口。

    “天魔不是也会被杀死吗？”

    “聚浊气而生，散浊气而亡。”临渊幽幽道，“无论生死，皆不由己定。”

    素手伸出，玉指轻抚着他的脸颊，绝色佳人轻声呢喃，笑问道，“若是将天魔困于一隔绝外界的法宝之间，再将之杀死，散逸的浊气再聚化出来的，是原来的那只天魔，还是旁人呢？”

    临渊抬眼，叶明华已经又变回了先前的样子，她的容颜美得惊心动魄，她的欲望美得浑然天成。

    不知善恶，无论生死。

    临渊看着她，突然也跟着笑了起来，他轻声反问，“女君追杀我的时候，也是从我身上感受到了危险吗？”

    “对啊。”叶明华松开手，懒洋洋地缩回温雅怀抱。

    她比温雅更加高挑，与其说温雅抱着她不如说她抱着温雅，临渊看着她的模样，只觉看见一只娇贵至极的猫抱着自己喜欢的新玩具玩耍，玩着玩着又漫不经心地伸出爪子，挠了一下她已经玩厌的旧玩具。

    他一直以为自己倾心叶明华，是喜欢她的容颜，又或者为她风情所惑，现在才真正明白，他是喜欢她的全部。

    她的傲慢也好，她的浅薄也好，她的残忍也好。她的天真也好，他都喜欢。

    他知她无心无情，视诸天万界人妖仙魔为自己取乐的玩物，却依然忍不住喜欢她，并为此，更加爱她。

    “什么危险？”他又跪行上前一步，含笑问道。

    临渊平日里着深衣束长发，一言一行都是仙门风范，温润如玉，高洁雅致，如今分明什么都没做，也没如之前那次一样失控成魔物，还是叫温雅觉出几分心惊。

    他的神色看上去颇有些诡异，离得也未免太近了些，温雅忍不住将叶明华拖到自己身后，起手结印，在他面前结了一层水幕。

    临渊就紧贴在那层水幕之上，俊美的五官扭曲如魔，艳红如血的眼眸望着温雅身后叶明华，眨也不眨，动也不动。

    温雅忍不住再抬起手，想先手攻击他。

    一只玉手伸出按住了她的手，温雅的心突然定了下来，她放松身体，顺着那只手的力道靠在了叶明华怀里。

    “你吓到温雅了。”

    叶明华淡淡道，她的手掌在温雅小腹之上摩挲着，越发像只猫在拨弄着自己的玩具。

    “温仙尊会习惯的。”临渊轻声道，他平时在温雅面前都是客气有礼的，如今却透出点居高临下的衿慢，“想长久留在女君身边，怎么能连这种事都习惯不了。”

    温雅咬唇不语。

    “也许是因为她不会想着囚禁我。”叶明华将手移向温雅的嘴唇，迫她洁白的牙关松开那粉色的唇，再用那温暖湿润的唇衔住她的手指，“所以也就不需要习惯。”

    临渊抬手按着自己的左眼，柔软的眼珠被冰冷的手指被压住，在眼皮之下轻轻颤动起来。

    “我的双眼就是我的魔心。”他闭着左眼，只拿右眼看着叶明华，声音低柔，满是情意绵绵，“当时我其实是有那么一瞬间，想让女君一直住在我的心里的。”

    叶明华并未为他变态扭曲的爱意动容，只是有些不耐烦地“哦”了一声，伸手一推温雅的肩，叫她转过来面对自己。

    温雅便站起身来，转过身子面对着她，重新伏在了她的怀中。

    一层水幕，分割出了两个世界。

    春色盎然，或是形单影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