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
纸人
她有经验,越是遇到难以控制的局面,越是要给自己一个清晰的目标——人胡思乱想的时候,分散的注意只会带来更多的负面情绪。
身体在发热,肢体虚软无力,她只是下地,就出了一头薄汗,拿到杌凳上摆放的梳子时,席地坐下,内衫都贴到了皮肤上。
稍微一动,体力与精力就消耗得极快,疲惫会像泥石一样涌来,附着在每条经脉上,但安静下来,注意力又会不由自主停留在敏感部位,更叫她感觉不适。
招秀艰难抬手,将梳子放到头发上。
她的手臂连着手指都在颤抖,能捏住梳子已经殊为不易。
勉强拽到下方,再抬起的时候已经耗费去半刻钟。
只梳了几下,她就得扶着杌凳喘气。
药效已经逐渐释放,她视野都开始发晕。
全身上下都不适,那种热度开始从血rou里渗出来,在毛孔间蒸腾,本就敏感的部位软得像是水沫凝成,她不敢触碰,但它们好像忽然间脆弱得连最柔软的织物也无法承受。
房间中没有妆台等器物摆设,靠墙的博古架上都是空的,除了一张床榻一张案几并无长物。
连同这把梳子在内的小妆奁,木案上点着的灯,都是后来才放置的。
千秋阙的客房,只是理论上存在,却未做好有人真的在此住宿的准备。
事实上,除了姬胜雪偶尔会留宿,连承月与墨黎都没在千秋阙过夜过。
但空旷在此时此刻反倒带给她异样的安全感。
比起有人旁观,她更渴望独身一人安静地撑到不得不发霉发烂。
招秀已经彻底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能力,看到案上跳动的灯火,模糊辨认出应当已经入夜。
手抬不起来,她死死地抓着梳子,梳齿掐入指间,却并没有力气嵌进血rou里去。
放在杌凳上的镜匣子已经被她抹到地上,她将手臂搭在杌凳上,弓着腰拿头顶着臂弯支撑骨骼,竭力压抑身体里的热流。
柔软的头发倾倒了一脸,顺着她弯曲的身体垂落到席子上。
这个时节的天元山已有浓重的秋色,入夜后铺陈满地的席子更透着凉意,她已经忍了好几次躺到在地,拿凉席来缓解身上热度的冲动了。
顽固的自尊竖在那里,就好像与自己比定力的一场赛事,没有裁判,没有奖赏,但是一旦妥协,她就输了。
血好像要烧起来的时候,她陷入过短暂的昏迷。
几乎是前脚刚跌进灰黑的梦境,后脚就猛然警醒!
她艰难地撑起上身来,视线触及到叫她不自觉打起寒战的存在。
开门进入的身影全身皆白。
他生就尊主的面貌,着素衣,披白发,睁开的双眼也是白色的,不仅失却瞳色,而且略带着浑浊,就好像白玉中的杂质,连颗粒感都带着清透。
——那是一个纸人。
纸人蕴灵,本可以出落与其主一模一样的外形,但尊主显然特意保留了纸人的特征,显露出非人的一面,避免人的思维将其搞混,并且剥夺了纸人的视觉。
惊悸只有片刻,但招秀身体却继续绵延着这种心跳加速、大脑嗡鸣的反应。
她头晕目眩了好一会儿,全身越发潮湿。
或许大量汗液排出体表,以至于她难以忍受干渴。
她想喝水。
纸人悄无声息地坐下,将第二瓶药放在她的身边。
已经拔去了瓶塞。
招秀思维迟钝,她看着那瓶子许久才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
咒印还没被逼出来……畏惧没有叫她半途而退。
她松手丢开梳子,伸手捏住瓶子,用尽力气拿起来,倾倒入口中。
这一次的药很苦,纵使干渴到味觉失灵的口舌,都尝到了那无可阻挡的苦。
这苦甚至一直沿着喉咙冲进胃里。
招秀本就湿漉漉的眼睛一下子涌出泪来。
她哆嗦着弯下腰,药力就像是在原本干涸的土地上又放了把火。
电流在身体里胡乱游窜,体内的绷紧的弦在无力颤动。
生理反应逐渐加深,她胸口肿胀,下身濡湿,巨大的空虚感让身体陷入渴欲的境地,思维因此游离在溃败的边缘。
意志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
她明明想要挪开,离任何与人有关的东西越远越好,把自己罩起来,遮住,躲避,但事实上她却在靠近纸人。
她颤抖着抓住它的衣服。
蕴灵后的纸人有血有rou,有类似于活人的触感,只是因为白发白眼,而显露出一种非人的空高感。
像是无悲无喜、居高俯视的神祇。
招秀弯着腰,头都快垂到席子了,泪水把眼睛打湿,一切东西看起来都带着湿漉漉的轮廓。
她抓着它哭。
“水……我要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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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加更今天迟点,po上改文麻烦,我把下面一波一口气写完再修改分章,免得前后矛盾。
这段剧情跟尊主只有擦边,没有h哦,他不至于忍不住……但是擦边的拉扯感写起来反而更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