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穿 囚笼

    这之后尹见绯看见书房就下意识会躲着走，凑近了闻鼻尖溢满了欢爱气息。她不用说，打扫的佣人们全知道了，接着就是后宅所有的人。邵行之见她又羞又恼也不再往书房去了，干脆就在客厅里教，等她放下防备后把人劝到书房，再不敢动手动脚，规规矩矩地教她报纸上的字，兴趣来了还教她写英文。

    尹见绯分不清哪些是他玩笑教的，还是正儿八经教的，只管对着她留下来的笔迹临摹着练，鬼画符一样，邵行之哭笑不得，暗自后悔自己又给自己找了麻烦事。练了几天还总算有点眉目，虽然还是稚嫩的像小学生。

    “再过几天它就升初中生了。”

    尹见绯鼓起的脸颊气呼呼的，盯他一眼又接着吹纸上没有干透的墨迹，“过上两三个月，就到外面留学了。”

    上城在晴晴雨雨之间向年关迫近，城里的店铺也开始慢慢关门，直到年后才会再开。尹见绯也就跟着几个姨太太喝茶打牌，再不然就去城里的画展看看画，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邵行之时不时还会抽空检查她的学习成果，要是她念不对了，就吊着脸把戒尺拍她白嫩的手心，后来更是得了趣，故意拍打多汁肥厚的yinchun，弄得湿滑黏腻，再忽然抽出来掷到她眼前，嗓音懒懒的像逗弄宠物，“去，把它叼回来，再拿给我。”

    然后又是疯狂的性爱。

    那边他蜜里调油，手下就汇报他一桩走私案。每次走私的东西并不算多，且也没有大量抛售，所以才会存在如此之久。这次暴露马脚也是邵行之特意关照过码头，教手下人行事更为隐秘谨慎，同时也提了劲去搜罗上峰和贺白亭那边的罪证。“军长，我们是现在就抓人，还是再等等，抓大鱼？”

    “虫豸什么时间都要抓，至于大鱼，我没兴趣，牢里一审就出来了，审不出来那是典刑司的事情。”邵行之眼神冰冷，“记住，给我抓活的，顽固的也要尽量抓，落到我手里，有的是手段对付他。”

    ”是。”

    白天尹见绯坐了车子，她坐车去了裁缝店，老板叫她进去试了新旗袍，一边请示。“这旗袍可有尺寸不好的地方，若穿着并不方便，自当修改之后才好。”

    ”成衣这两天先不用交。”尹见绯极快地瞥了一眼外面，低头凑近了裁缝的耳朵。”你们走私的东西被邵行之盯上了，不要去仓库，能断了联系的快断联系，年后再说。”

    “你们这衣服怎的下摆如此长？怎么能长了两寸？是不是见工期短，拿残次的东西改了改寻人开心？”

    “不敢不敢，莫说尹小姐是鄙店的老主顾，就是新来的客人我们也不敢如此怠慢。”尹见绯踩着高跟鞋快步走出试衣间，后面的女裁缝连忙偷使眼色给账房先生兼男裁缝，叫他出来说两句。

    “尹小姐，林……”男裁缝抱着油绿旗袍，满脸无奈，”目下布庄都歇息了，连附近的交通也不畅，再要重做了除非年后，万望小姐宽容，向后延一延吧。”

    “我要不是从张太太那里听说你们，还不稀得给你们福气叫你们做衣服呢。”尹见绯似是不耐烦了，”行了行了，年前我也不想平白无端生事，等你们寻了另外好的布料再来问我，知道了吗？”说着向外面等待的两个仆人要过手提包，“我们走，现在离汪家还不远，你们两个注意点，给我按时到点的到，晚了我就和先生说。”

    一行人直接坐车，扬长而去。

    “什么？那库房是空的？”邵行之坐在营房握着听筒听搜查队的汇报，“千真万确。附近并没有居处，属下们也怀疑货物是怎么没的。”

    一阵更为急促的铃声响彻司令部，副官见状接过电话，没两句就脸色大变，连连质询，“是真的吗？”邵行之不由得抬头紧盯，眉间蹙起，只见副官捂着听筒，脸色灰败，“十六号码头……爆炸剧烈，货物全部……烧成灰了。”

    十六号码头，表面上是商船的码头，实际上里面的库房藏了邵行之用黄金和美国人换来的枪支和弹药，年后正是他密谋有所动作的时机，这下本钱折去了大半，虽然不伤及根本，但也不免觉得rou疼。对方怎么知道码头，炸药和情报怎么从他的手下流过的？

    那道隐约浮现的阴影在摇曳灯光下终于还是锈蚀了他的全部身心。”去，把白天夫人去过的裁缝店和书店好好查一查，同时封锁城门和水路，我不信所有人都能撤出来，总要有几个剩下来的喉舌不是？”

    邵行之一夜未归。尹见绯就算再愚钝也能嗅到气氛的紧张，楼下的仆人已经得到消息来回穿梭，教她也穿起睡衣起来，问手下人可有什么消息。

    ”司令部那边传到这边，说是夜里的十六号码头突发爆炸，军长留在那边处理，怕和上次一样是刺杀事件，所以连忙拉人保护宅子。”

    正说着，几个穿军装的士兵就来到了宅上，向仆人先是敬礼，”奉军长命令前来，保护夫人。”靴子行进声很快引起了尹见绯的注意，她上前一步，面色不豫。”你们是谁？”

    ”奉军长之命保护夫人。”其中一位哨兵道，”您就是夫人吗？”

    ”我是，”尹见绯扯了扯睡袍，”叫我怎么配合你们？我不允许你们进我的卧室。”

    ”那我们就在外围守候，为了您自身的安全，请不要擅自离开府邸，如果确实有必要，我们会全程跟紧夫人，直到军长或是我们的上司到了现场为止。”

    ”我听你们的就是。”她转身进了卧室，把睡衣也换掉，旗袍装束。那两个士兵的口吻哪里像是保护，更像是一种监视，无论是他从何处得到的线索，他一定在怀疑自己。那两个人还在外面，不能用烧或者撕碎的方法销毁不利的书，只能想办法先去藏到不引人注目的盒子里，等事件过去后再行转移。

    时间就在所有人焦急的目光和脚步里裹挟向前，等到她再见到邵行之，已经是两天后的下午了。士兵们除了监视她不让她迈出宅子，对她的其他行动不作约束。所以她借着收拾书房的功夫，把杂志撕烂，再夹杂在废纸堆里叫人收拾出去，只留下摘抄小说的本子和才子佳人的书。

    下午的天色并不十分明亮，邵行之带了军帽，身后的斗篷黑压压，靴子踩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回声，一步步踏上台阶，再走上地毯，站到客厅，冷眼瞧着一旁侍立的尹见绯。

    ”这两天疏忽了夫人，听仆人说你着了风寒症？医生来过了没有？”

    “只是时令的寒症而已，我想着并不打紧，让下人们出去抓了两副药用炉子炖着，这两天总是好不了，但也没严重下去的样子。”

    “哦。”邵行之拊掌，“那这几天就再请个大夫来。”随即侧目，“你们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除去外套的邵行之和身着旗袍的尹见绯两人。“见绯，我不是说了，你识字，只要识我教你看的便好，为什么又要多事，嗯？”

    “我一直只读昆曲，和那些小说，最多也是报纸，可那也是先生给我的。”

    “你还在装。”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已经迈步走到尹见绯面前，“怪不得人们都说你们都是七窍玲珑的，简直是防不胜防。”一把捞起她的腰把人挟向尹见绯的书房，随后重重地踹上了门。他神色唰地一下变得阴沉，摸着尹见绯的嘴角轻轻摩挲，语气却和刚才判若两人。

    ”你要做的衣服，是给谁看，叫我也看一看好不好？“

    guntang的温度变成汗珠自上而下地从头顶顺着脸庞汇聚到下巴，他在尹见绯面前忽然变得像个可怜巴巴的雨人，愤怒从黑色的眼珠里流出来，还有一闪而过的寒心。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谁，从来也没有过。“

    ”书店已经歇业了，裁缝店里的那两个人，手段还没使几下就全招了，说你要和谁说话，他们也只是传话的。“

    这也是贺白亭的计划吗？尹见绯闭上眼睛，被邵行之当作了信号，径直上前从她书桌的夹层取出东西，教她自己去看，不是别的，正是那日她不喜欢的书。

    ”我真是蠢，好为人师，没想到你倒是个惯犯，只怕那上面的文章，你比我都要熟悉。欺上瞒下，暗通外敌，好，好的很。”字字如冰锥，扎到地上碎裂，叫人不敢上前一步。“我晓得你时刻不想做这姨太太，可我没有欺瞒过你，怎样？你倒是从一开始就欺瞒我了，娼妓也是假的，为了接近我不惜自污吗？”

    “邵行之。”尹见绯也头一次直接连名带姓地称呼她，咬着的嘴唇颤抖，绝望又愤怒。“一开始，是你自己瞒骗自己的。我确实是妓院的花魁，城破了也只是想要逃出城，被你手下的兵抓住，再被你撞见，做了你的姨太太。你可曾问过我的想法，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哪样不是你高兴了哄骗两句，不高兴了直接踹开？至于欺瞒？我入了这宅子便做不了主，欺瞒与否，也是我能决定的事情吗。”

    ”你每日碰触我的时候，”她的簪子吐着猩红的果实，冷银色像是藏在青丝里的剑。水红色的长指甲强行抓住邵行之的手，逼着他去摸脖颈上的淤青，”你就是拿这些去威胁我，叫我不许逃跑。“

    ”我从来不是你的什么夫人，而是逃不出去的一个女人，只会用着暴力去要挟我，可恶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