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游 第9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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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又舍不得她真的受伤。 他咬着牙,顾不上后面在看热闹的旁人,第一次用低声下气的语气,问她:“栀栀,你是在说气话吧?你明明知道,你摆脱不了我,就算是从宜光毕业……而且,你爸和我舅舅的事情,根本就是意外。” 不,从来不是意外。 盛厌骤然回想起来,他第一次见到颜北栀,就是在医院的长廊下。 那天,他是去看望卢潭的。 卢潭躺在病床上,脸上是病态的苍白虚弱,但依旧笑吟吟的,把手上的戒指给了他,开玩笑说幸好没变成“遗物”,但要他也得好好保存。 所以,颜北栀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呢? 显而易见,她也是因为卢潭在那家医院,所以才会去的。 盛厌清楚地记得,那天,她穿着白色的裙子,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雨丝几乎能穿透她白得透明的皮肤。 她整个人就像是随时会随风飞走一样,脆弱又单薄羸弱。宛如纯白的花瓣,轻轻一触碰就会碎裂看开来。 唯有一双眼睛,黑漆漆的瞳孔,透着超然的冷然。 只一瞬间,盛厌对面前这个不知道名字的漂亮女生,平白生出了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他想要得到她,想看她的脸上露出脆弱的表情……更掐着她的腰,想看她双眸微红、盈盈含泪的样子。 人类都有劣根性。 盛厌从不否认。 所以,其实那会儿,颜将为已经离世了吗? 盛厌抓了一把头发,声音闷闷的,“……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等等,我让司机送你。” 说完,他转身欲走。 颜北栀心下蓦地一凛,几乎没有做过多考虑,话已经脱口而出:“等等!” 盛厌脚步顿了顿。 他并没有回头。 依旧只是用清瘦颀长的背影对着她。 似乎在等待什么审判。 “……” 事实上,颜北栀从来没有处理过这种情况。不知道放完狠话之后,该如何面对盛厌的偏执执拗。 脑袋里一片乱糟糟的,像是一团毛线胡乱缠绕在一起,找不到解开线团的下手处,便不自觉升腾出手足无措的感觉。 但幸好,她的心足够硬,无所畏惧,很快整理好思绪。 “盛厌,你真的觉得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我以为你让我挑明,是听得懂话的意思。我讨厌你,我恨你们家的所有人。” 狠话一句连着一句。 反正又不要钱。 势必要将人逼回他本该走的那条路上去。 “……” 盛厌咬紧牙关,一言不发,拳头紧紧地攥着。 如果不是室内光线不够亮,应该所有人都会看到,他的身体正在微微发颤。 半晌,他终于开口:“……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我知道你是生气才这么说的。你看,我们还互相准备了生日礼物。” 声音沙哑低沉,如同喃喃。 或者说,更想某种自我说服。 谁会给讨厌的人准备生日礼物呢? 听他这么说,颜北栀迟疑一瞬,点点头。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走到吧台的另一边,一扬手,将她送给盛厌的那个礼物盒挥落到地。 “啪!——” 吧台有半人多高,两盆多rou摔到地上,花盆和里面的土都碎成了好几瓣。 钢笔也从塑料笔盒里摔出来。 “骨碌碌”滚到得老远。 她拍拍手,像是做成了某件大事一样,长长地松了口气。 盛厌:“颜北栀!” 话音甫一落下,下一秒,盛厌人已经出现在了颜北栀面前。 他个子高,力气大,猝不及防,用手掐住了颜北栀的下巴,用力往上抬。 这个姿势下,颜北栀不得不仰头与他对视。 盛厌的眼神里怒火滔天,像是要将她一口咬死。 颜北栀心脏漏跳了几拍。 难得,率先转开视线。 只是,盛厌依旧没有放过她,一寸一寸地、用目光细细描摹着她的脸,走火入魔一般,妄图窥探出什么端倪。 时间凝固在这一刻,变得漫长而难熬。 不远处,宗想想做了几个深呼吸,决定承担起调和这场闹剧的重任。 她弱弱地开口:“那个……栀宝,厌哥……这么好的日子,我们有什么话……”好好说。 最后三个字还没能吐出来。 倏忽间,盛厌已经放开了颜北栀。 “砰!” 一声巨响。 他一脚踹开了餐厅大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门锁显然承受不了少年人的怒火,金属配件“哒”一声掉到地上。 门板摇摇晃晃、开开合合。 走廊的风吹进来,逐渐将沉闷与焦躁的空气吹散。 颜北栀依旧站在原地,默默低下头。 下巴尖上渐渐浮出一圈红印,火辣辣的感觉,昭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因为皮肤太白,像是受了什么凌虐似的,看起来可怖极了。 她自己倒是不怎么在意,只自顾自地用力深吸了一口气,拼命将心脏跳动的速度压下来。 第54章 54 ◎放开了拳头反而更自由(4)◎ 如同颜北栀刚刚所料那般, 自从接到卢敏电话的那刻起,她18岁的生日,注定要以某种荒诞形式来开启。 明明二十分钟之前, 偌大一个餐厅酒吧, 还是一派灿烂洋溢景象。 三五好友相聚, 并不说离别。 只有轻松与恬淡,镌刻成瞬间永恒。 可是, 魔法消失后, 南瓜马车只是一只南瓜,灰姑娘的舞会也终会散场。 仿佛,不过弹指间, 整个空间都变得冰凉, 毫无生气。 颜北栀是全场最后一个离开的人。 盛厌怒气冲冲地走掉之后, 杭景瞪了她一眼, 也跟着飞快地不告而别。 相比之下, 宗想想和越暄倒是没那么不给面子。 只是,宗想想后来说的话, 还言犹在耳。 “栀, 我觉得今天的事情,其实是你……哎呀,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没想到你和厌哥之间还有这么复杂的关系。我理不清楚,脑袋都一团乱了。不过, 说什么‘杀父仇人’, 这就有点太难听了。” “我也不是偏帮谁说话, 栀栀你和厌哥都是我的朋友, 我肯定希望大家都是好好的, 能一直一起玩。哪怕毕业了,每年也能聚几次的,不是一分开就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塑料关系。” “总之,我觉得你今天,在这么多人面前这样说,不是很好。就算,就算你真的这么想,打算这么做,至少不能在过生日这天摊牌嘛。” 宗想想嘟嘟囔囔了半天。 最终,还是无可奈何,长长地叹了口气。 “……有点困了。” 说着,宗想想揉揉眼睛。 她又顿了顿,可能还是觉得,颜北栀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 将越暄爸爸和车留给了颜北栀,告诉她停车场位置后,自己便先带着越暄走了。 …… 窗外,霓虹灯已经尽数熄灭。 海市临海,整个城市被一条江横穿。这家酒店就在市中心江边,江对面是cbd商务区。 这会儿,时至凌晨,连对面商务楼里的灯都关得七七八八,显得晦暗不明、一片混沌。 着眼望过去,除却江水粼粼,世界仿佛都变成了静止状态。 颜北栀在玻璃上倚靠了数秒。 很快,手腕停止轻颤,人也振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