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予你玫瑰，亡我花香（上部完）
他凝视前方很久，方才那一幕好像定格在那里，邵群的焦急跟心疼全写在脸上，对李程秀小心翼翼，李程秀为了邵群连命都不要了。 那他呢？ 视线里的人离开了他才敢动，眼前发黑，直接倒在地上，后背上一片血红。 天色已大亮，脏污的白色毛衣早已染成通红的颜色，在后背铺展开，像盛开的一大片、颜色艳丽的彼岸花。 黎朔跟着善后，待他发现不对劲时，赵锦辛已意识不清了，失血过多加上精神紧绷了这么长时间，他再也支撑不住。 “锦辛…” “锦辛，别睡，不能睡！” “黎叔叔…” “锦辛，能听到我说话是吗？”黎朔拿出生平所有的冷静，脱了他的衣服，后背上横贯的深长裂痕跟划在他心坎上一般，流动的红色深深刺痛了他的双眼，痛得模糊不清，呼吸难以维持，伤口血流不止，根本止不住。 那道伤横贯他的背，深可见骨… 他们来的时候只叫了一辆救护车，现在那辆车上的是邵群跟李程秀，再叫一辆车肯定来不及了，他们只能坐警车去最近的医院。 “有凝血酶是不是，我这就帮你拿出来，在哪儿，我，我找不到…”黎朔几欲落泪，从没有见过人可以就这么多血。 “没用的。”凝血酶他没带，即使带了，也没用了… 黎朔擦干净手，又脱了自己的衬衣紧紧压住他的伤口，那血立刻浸湿他的白色衬衣，彻底成了一件血衣。 “锦辛，你跟我说说话。”赵锦辛趴在他怀里，一动不动，手臂耷拉在座位下面，因为失血过多，脸颊、嘴唇泛起苍白的颜色，胳膊冰凉，整个人的人气好像在慢慢流失，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黎朔不敢晃动他，只能紧紧压着他的后背，他忍不住想大叫，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刻他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声音，嗓子被扼住了一般难受。 “锦辛，你听见我说话吗？邵群送程秀去医院了，他不知道你受了伤是不是，要不要我通知他？” “别，别说…”他动了动手指，只感到无力和冷意，头好晕，也很想睡，他不能让哥哥知道，他是不是快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他没有死，但是也好不了多少，意识沉沉之间，他被推来推去。 有很多人在耳边说话，他像被人捂住了耳朵，捂住了口鼻，哪里都不畅快。 在他睁眼的那一刻天旋地转，眼睛难受的睁不开。 “锦辛，锦辛，终于醒了！”黎朔趴在他床头，眼底熬得通红，向来注重外表的他居然连胡子也没刮，整个人像老了好几岁，邋里邋遢。 “你是黎叔叔吗？” 两个人面对面趴着，这形象有点好笑，赵锦辛忍不住笑了，脸色好看了一些。 “是我，你睡了三天。”他语气轻柔，眼里有他熟悉的温柔。 三天，这么久吗？后背上阵阵刺痛，他不敢乱动。 “锦辛，饿不饿？我给你拿点粥。”黎朔依旧穿着那身“破烂”衣裳，举手投足稳重优雅，丝毫没有受到外在邋遢的影响。 赵锦辛刚睡醒，加上之前失血过多，头晕脑胀，后背缝了不知多少针，只能趴着，一口粥艰难咽下再无胃口。 “我哥，他知道吗？你没告诉他吧？” 黎朔替他擦了擦嘴，又喂了口水，剩下的粥三两口吃了，速度很快。 “没有，他打过电话来，我骗他你累得睡着了，他没说什么。” “李程秀怎么样了。” 黎朔在他情况稳定后去看了一眼，幸好他俩不在同一家医院，否则撞见是早晚的事儿。 “他没事了！”黎朔安慰他。 但是心肺功能受到损害，不知道要多久能好，还会不会好… 这些话他没有告诉锦辛，现在邵群寸步不离地守在李程秀床边，以后怎么样还未可知，倘若好不了，这份情要怎么还，还是不要让锦辛知道，再多伤心一分。 “黎叔叔，我们都在这儿，工作谁做啊！” 他们手里还有许多项目正在进行着，没有主事人不行吧！ “别担心，已经安排好了，你爸从总部那边调了几个帮手，不会让你少赚钱的。” 他才不在乎赚不赚钱，只不过这样趴着实在难受，不得找点事情做么… 黎朔见他精神不错，又因为形象实在不好看，被赵锦辛逼着回去洗澡换衣服，顺便给他带一些日常用品过来。 等人一走，赵锦辛脸上的笑意顿时全无，他哥现在一定陪在李程秀身边。 那自己呢？自己躺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当时情况太急，那一刀他没有把握拉开他哥，只好用身体挡了下，毛衣厚实宽松，没有被划破。 天色昏暗，加上现场混乱，他也没有留意，邵群检查了一番后发现没事，将他推到一边。 他也以为自己没事，谁知站在那儿时，后背开始有了痛感，并且有什么液体正在滋滋冒出。 那一刻他不敢再动，藏在衣服底下的伤口，正在缓慢逐渐快速的流血… 温夕远开的那一枪，如果自己没有受伤，他也可以拼命冲上去挡住的。 不，他当时就应该冲过去阻挡的，这样，他是不是就能得到哥哥多一点的爱了，哪怕死了，也是幸福的。 他当时为什么没有冲过去？为什么？ 哥哥不知道他受了伤，抱着李程秀离开，抱着那人的眼神，一直在他眼前徘徊不去，那双眼睛里没有他。 枕头边的手机响了，是他熟悉的备注名“哥哥”，他看着它直到铃声快停了才接起。 “锦辛，你在家吗？还是在公司？” “哥，我没在家，也没在公司。”他忍着酸涩，一听到男人的声音他好想哭，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故意换上轻快的语气。 “锦辛，哥哥现在走不开，再过几天，过几天等程秀好一点我去找你，好么？” “哥，那个，我这两天会回美国一趟，你也知道，我任性嘛，一下子拿下那么多项目，不得去搬救兵么，等我回来再说吧！” 大概是错觉，他竟觉得他哥的声音好温柔，嗓子憋得难受，他只想快点结束这个令他快要忍不住的电话。 “那好，等你回来哥哥去接你，我还有话要当面告诉你的。” “好！” 他哥有什么话想说，既害怕又好奇，但是至少这两三个月是别想再见面的了。 赵锦辛在医院数着日子过，他和邵群偶尔通一次电话，也只是在确定护士不会查房的情况下。 他怕露了马脚，话也不敢多说，大部分时间手机处于关机状态。 黎朔怕他无聊给他带了些简单的工作，也会和他一起讨论工作进度，只当打发时间。 偶尔无聊的时候会刷刷微博，他和邵群一样，不怎么喜欢关注更新，唯有李文逊那个爱搞笑的头像，几乎每天更新动态。 不是晒美女，就是晒豪车，今天居然晒了一大车玫瑰，看不出来他原来这么浪漫。 赵锦辛正准备给他回复，笑话他一下的，后面接着又更新了一条，这次是条短视频。 赵锦辛点开后，首先看到李文逊那张笑颜如花的脸，赵锦辛忍不住笑了，文逊哥一如既往的逗。 然后镜头一转，是病床上坐着的人，穿着病号服的李程秀，而站在他旁边的人，手里正捧着一大束花，他反复辨认好多遍，只是为什么？他突然像不认识一样，一次次对比确认，是玫瑰无疑… “邵群，说两句啊，别傻愣着。” “对，说两句，这么好的气氛，加上有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加持护航，你不得求个婚什么的嘛？” “对呀，玫瑰嘛，求婚最适合不过，求婚啊…” “求婚，求婚…” 邵群开口了，玫瑰挡住他的脸，挡不住他低沉的温柔如水的声音，“程秀，谢谢你，我知道我以前很混账，给了你很多为难，也逼迫过你。但是我发誓，从今以后，我再也不强逼你了，你说你喜欢花，现在这些都是属于你的，我…” 随着镜头运转，赵锦辛清楚的看到病房内摆满了花，那火红的颜色落在赵锦辛眼里，像那天喷在墓碑上的血，深深刺痛他的眼睛。 邵群的深情告白更像带着血的刀刃，这一次，毫不留情地插进他的心脏，一刀毙命！ 哥哥，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话么？让我离你远一点，断了这份念想，所以用这种方式来告诉我么？ 但是为什么是玫瑰，你完全可以用其他的花啊，代表爱情的花不止玫瑰一种，你为什么，连我最后的信念也要夺去… 满世界的声音消失不见，唯独剩下耳边那句，“程秀，我一直很喜欢你…”久久不散… 所以，这是一场劫后重生，爱的告白，玫瑰是他们爱情的增稠剂。 九百九十九朵玫瑰，代表天长地久，一生一世只爱你，白头偕老，寓意很好，求婚很合适，所以… 赵锦辛最后看了一眼那条微博，手指一滑，不小心点了个赞，他自己没有注意到。 默默把手机关机，然后拔出手机卡，捏在指尖，一用力，指尖泛白，看着它一点点折断，破碎，紧咬着唇，死死不让眼泪掉落。 黎朔进来时，只看到一个背对着他的后背，靠在窗户边望着外面，瘦削单薄，像随时会破碎的娃娃。 “锦辛，别坐太久，对伤口不好。”他声音刻意放轻，怕吓到他。 “黎叔叔，我们认识多久了？”窗外有几片叶子落在窗台上，颜色枯黄，这才春天，可见再好的盎然也有衰败的风景。 黎朔很奇怪他今天的状态，大概是每天困在这儿有些无聊了，“唔…让我想想，初次见到某只小兔子时，他装得很可爱，故意撒了我一身的红酒，自己却笑得很开心。我当时就想，这么可爱的孩子，又长在我心坎里，我要不要追追看？” “如今我们认识也有三个多月了，没想到认识的不是只小兔子，而是一只调皮的小狐狸。” “黎叔叔真会开玩笑。”嘴上说着笑，脸上一片凄凉，是隐忍的痛苦。 有的人原来只是认识几个月便已到了交心的地步，而有些人，从出生的第一眼就见到了，也依旧走不进他的心里。 我对你的爱，早就该在那块墓地里随着那一枪那一刀彻底埋葬了，是我自己傻傻地看不清，如今，你让我彻底明白了… 予你玫瑰，亡我花香，从此花香不在，你我将形同陌路，再无可能！ 哥哥…我放你自由，你还我玫瑰香，可好？我要为它办一场盛世葬礼，只当我从未动心过… “黎叔叔，能不能帮我办两件事。”赵锦辛转过身来，眼底红红的，笑容很脆弱，黎朔心里被那笑狠狠扎了下。 “你说！” “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受伤的事，我的护照和一些个人东西还留在香山别墅，麻烦黎叔叔帮我取一下，那栋别墅…找个时间帮我卖了吧，最后，恩南拜托你了…” “锦辛…” “别问，别问我，等我想好了怎么说再告诉你，求你…”红了的眼眶彻底兜不住脆弱的眼泪，guntang得伤眼睛。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