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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住,笑了起来,他长身静立晨光里,白玉冠,广衣袖,气质清贵如山巅雪。 他朝徐禾伸手,道:“过来。” 徐禾把裙子提起来,一步一步小心翼翼才敢过去。走得时候一脸烦躁,别扭死了。幸而长公主没给他弄很繁琐的发髻,佩那些翠玉珠饰,不然他今天真得头大一圈。 重新做回梳妆镜前。 徐禾对着镜子,想把那眉心贴给弄上去,但怎么贴都贴不对位置,最后还掉到了地上。 他翻抽屉,想找一样的花贴,却没找到。 他娘回来看到会不会弄死他? 徐禾心里的烦躁更甚了。 薛成钰在他身后,倾身,从容地自桌上拿起一支画笔来,道:“你必须习惯的。” 徐禾道:“我觉得我只要习惯穿裙子就好。” 薛成钰似是笑了一下,笑声冷而淡,如他俯身过来的气息。如墨青丝擦过徐禾脸侧,滑而冰凉。 徐禾还诧异薛成钰要干什么呢,就感觉下巴被一只手轻轻抬起。 微仰头,对上薛成钰极深的眼眸。 薛成钰提笔,衣袖微落,露出一截手腕,道:“闭眼,我帮你画。” 徐禾:“……”闭什么眼啊! 他面色微扭曲,就想要挣扎,但画笔已染花汁,冰凉从眉心传来,他怕那花汁落入眼睛里,也不敢动了。 花贴是京中正流行的桃花妆。 于是薛成钰的玉笔也只曳开四瓣桃花。 薛成钰垂眸,所有的情绪压抑在深处。 他画第一笔桃花。 观他眉。 黛若远山,而山色空濛,恍惚间便想起初见的那一夜,清风明月、草木疏疏,那个由监丞引来的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清澈眼眸里有紧张和惶恐,软声喊他“薛哥哥”。 他未回应,点头做答,只是执笔的手微顿,墨迹便晕开,于是毁了正写到了的欢喜二字。 想来第一眼,就已是误了欢喜、乱了心意。 第二笔。 观他眼。 笑的、恼的、怒的。浮屠塔万千星光里,他沿梯而下,他从他的眼中,看到惊喜、看到笑意,冷寂清幽如风干的墨,摄了人世所有光波潋滟。 于是万物失色。 第三笔。 观他唇。 薛成钰的目光冷淡扫过徐禾的唇。 旖旎念想,荒唐诸妄,在心中翻涌。 又隐在如夜眼眸里。 不动声色。 他曳笔最后一画,轻声说:“睁开眼。” 于是徐禾睁开眼。 薛成钰笑了。 阳光淡淡泛金,暖风浮动宫檐下的风铃,吹开卷动的青色帘幔。镜中双人,一人容颜如花,微微仰头,一人清冷如月,含笑俯身。 他身上裙色明艳,化了他眼中霜雪。 * 景乐十八年,他落水从此被困在裙子里生无可恋,却换了那和尚掌心生莲的高雅之名,盛极一时。 徐禾呕血,安慰自己任务算是提前完成了,好像也不是很亏。 他穿上裙子后,等了好几天,也没见系统刷新任务,有点懵。 难道还不到时候? 那要到什么时候啊! 对徐禾来说,之后的生活,简直要把人逼疯。 他无论是吃饭、走路、睡觉,永远备受瞩目。某一日随长公主出宫,行于街上,春光灿灿、美人如熙,尽引行人频频顾,车马相撞、果摊翻覆,差点造成拥堵。 长公主笑的不行,“你这也算倾倒众生了。” 徐禾:“……哦。”神他妈倾倒众生,这倒的是群傻子吧! 第一次女装去国书院的时候,全场死一般的安静,相处了四年的同学们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 顾惜欢都犹豫了好久,过半天才鼓起勇气,像个羞答答的小姑娘似的,到他面前,还没说话脸先红,“……徐禾?” “……”徐禾,再次生无可恋举起书挡住脸。 于是他在剩下的一年里,甚至没有出过一步宫门。 活生生把自己逼成了个别人眼中冷冰冰的暴躁美人。 * 时光荏苒。 景乐十九年,秋。 从贡院里走出,徐禾抬头望了眼天,晴空一碧、万里无云。 秋试的题目在他看来算中规中矩,排名不会太靠前,但也不至于举人都考不上。稍稍等了一会儿,接他的马车缓慢行来。昭敏郡主掀起一角帘子,朝徐禾招手。 秋风杀人,笼罩皇城,带了分萧瑟,卷了一地金灿灿的万寿菊花瓣。 上车后,昭敏笑问:“如何?” 徐禾道:“还行,”他比较关心的是,“娘答应了我去锦州一事么?” 昭敏含笑看他道:“你说呢。” 徐禾想了想,“应该同意了。” 事实上,长公主真的同意了。 秋试张榜,他名列前三十。 徐禾根本不想参加春试了,央着长公主求了很久,有多亏薛成钰帮着说了些话,才将此事顺利拿下。 张榜第二日,皇上便宣旨,任他为锦州丰陵县的知县。 接旨的那一刻,徐禾久拜于地,心里长长地、长长地舒了口气。 前往锦州前夕,他最后一次回到国书院,薛成钰帮他把一些小玩意给收拾出来,他的魔方赠与了那个小男孩后,他又做了一个新的。 还有他的木盒子,他零七零八的稿纸,一张张都是记忆。 那条红木板相接的长廊,到秋季,石柱上的藤蔓都枯萎,唯道旁的枫叶正红欲燃。 行过其间,薛成钰冷淡嘱咐道:“丰陵县不是个很安全的地方,多加小心。” 徐禾抱着他的魔方,点头,道:“我知道,我会小心的。” 薛成钰眼眸认真看他,看了很久,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景乐十九年。 这一年,边关号角苍茫,碧血黄沙里,新的将领如浴血修罗,一路势如破竹、直取敌首。 这一年,燕关再平战乱,燕王大杀四方,收复岭南蛮族,军马健壮,士气如虹,直逼京城。 这一年,宫廷深深,熏香沉沉,卧病在榻一年多的皇后娘娘肤色青白、眼含泪光,紧紧握住了榻前步疏月的手。 这一年,簪花细细,蔻丹艳艳,盛宠一时的贵妃娘娘回眸,笑靥如花,对暗处正将燕关信纸烧毁蜡烛上的男子,巧笑道:“惊澜,我好看么?” 这一年,大昭寺前、已经富得流油不需要账本的白衣圣僧,摊开手,掌心的莲花深入血液里,木鱼声淡,他嘀咕:“都说生来就有,非不信。” 景乐十九年。 薛丞相开始慢慢将一些政事,交接给薛成钰。 汉白玉阶层层,天子之下。 他看着一袭藏青长袍,如天上月的长子,从他冷淡眉宇里,又想起了很多年前灯华满堂那一夜。 八岁的长乐珠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