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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记并无朝代可考,只为“风月”二字而已。 话说这长安城中,太平日久,因多年前兵发漠北,早将边境胡虏驱逐千里,百姓数十年未经战乱,往来行商络绎,青壮之辈只知国威远扬。因而此番骤然听闻边疆又有戎狄滋事,并无一人惶惶失措。又听得天子下旨,几日后谢氏将军将带军出征剿灭众匪,忆及当年将军赫赫战功,更是无不高呼圣明,坊市之间谈论声日起,谢将军本人清正刚毅,除几场大胜精彩绝伦,并无多余轶事谈资,因而这议论便渐渐落于这谢家独子——十九岁的谢云流身上。 谢将军与其妻情爱甚笃,府中并无姬妾,早年又四方征伐不断,四十岁才终于得子。因出生之时,漫天风卷流云,乃为爱子取名云流。这云流五岁上的上元节,家仆一时不慎,竟让小公子被拐子拐了去,彼时谢将军远赴东都大营掌管兵马cao练,谢夫人深闺女子独木难支,遍寻无果,凄惶间竟见一白衣道人飘然而至,臂间正是苦寻不到的云流儿。谢夫人大喜过望,欲要延请答谢道人,道人却答言自己方外之人,救人只因有缘,并不欲收此谢礼,询其出身,也只道暂于城外纯阳观苦修。谢夫人自忖爱子既与道人有缘,便求了道子将云流收作记名弟子,道人反而哈哈大笑,一口答应,拈须而去。 这云流如今平安长到十九岁,因着以上种种往事,家中人自是千娇万宠,他性子跳脱,常逃了课晾下教习先生,跑去斗鸡跑马,饮酒听曲,不出什么大事,家里也便只纵着他,唯独谢将军严苛些,从不许他在外过夜。他又长了一副俊秀风流的皮相,一时长安城内,无数芳心暗许,说书人便也时常爱讲些奇闻轶事,编排下这谢小公子。有时传到谢云流本人耳朵里,倒勾起他兴趣,跑去听了几遭的才子佳人,自觉无聊至极,再懒怠去听。 这边相隔多年谢将军再出征,城中百姓只觉此战必胜,只余谢夫人担心不已,忧愁辗转间忽的记起纯阳观,便唤了云流来,要他去观中向吕真人为谢将军求个平安。 谢云流正从家中武场出来,闻言笑道:“阿娘放心,我也几年未去见过师父他老人家,此番正好去探望。”心中却盘算着去纯阳观一来一回,应是还赶得上去瞧瞧弄玉楼新挂的头牌,往常所见虽皆为绝色,却总觉得不足,他虽和人约了去看,心中却也并不如何期待。 小厮已为他套了马,谢云流翻身而上,轻车熟路往城外纯阳观而去。自闹市纵马而过,有香帕子掷在身上,他便也只佯作不知,无意间朝楼上轩窗轻鸿掠水地一回眸,惹得窗后人脸儿红红,与身边笑闹阵阵。 谢公子心中略有些已习惯的得意,出了城门,便只管一路往纯阳观奔去。春分时节,草木葱葱,不多时见得山门匾额,便勒马跳下,将缰绳轻轻快快扔给门子,自己顺着山门后阶梯拾级而上。 这纯阳观依山而建,自有些世外独立的意趣,谢云流颇有兴趣地赏着山景——他还未曾在此般春色盎然之时来过观中,往常几年皆是冬日祈福随长辈同行,自然也未尝见过春日观中竟有此盛开梨花如雪之景,一时看得新奇,起了兴致,信步朝梨花深处多行了几步。 林中却忽地转出个人影来,穿着约莫是个小道子,十六七的年纪,宽松道袍下却隐隐一副袅娜纤细的身形,正执一柄木花帚清扫落花。似是听他脚步渐近,小道子便回头向他一望,竟是双瞳如剪剪秋水,两颊似滟滟春月,鬓间半分残雪,额中一点湿红。 谢云流瞧着天地间那点朱红颜色正痴着,脑后便挨了一拂尘。吕真人半笑不笑地拿话问他,“盯什么呢?”谢云流这才回神笑道:“师父什么时候找了这样一个妙人来观中侍奉?”吕真人闻言斜他一眼:“忘生可是我正经收的徒儿,你那点花花肠子还是收起来,别打他的歪主意。”谢云流忙叫屈喊冤,说话间那小仙人已近前行礼,谢云流虽碍于吕真人在场不敢造次,一双桃花眼却不错珠地盯着人看,直盯得人羞红了耳朵,偏头不去看他。 谢公子看得心痒,只恨不得自己去为人揉上一揉,所幸还未将自己来意忘净,便将家中之事与吕真人说了。待所求一应符箓备齐,已是日薄西山,那白净净的玉人捧着东西要送谢云流到山下,被吕真人哼笑着拦了,只一味催谢云流下山去。李忘生闻言,只得将东西奉与谢云流,交接间碰到一点儿清冷滑腻的指尖,却似是在谢云流心下点了簇暗火。 恍惚间离山回城,谢云流倒像是中了那朱砂的蛊,家中应付了谢夫人,又草草用了些饭食,那点娇艳颜色还在他眼前灼灼地晃。 怎的这般勾人?谢云流暗啐一声,复又去练了套剑法,这才渐将那身影挥去。谁知临睡沐浴之时又记起那指尖滋味,身下那话儿不由得抬了头,谢公子恨恨伸手去弄,直弄得那处发疼,总不爽利,心火难消,不外如是。 好容易捱到第二日,谢云流一早便寻了件新衣,牵了马要再往纯阳观去。谁知家中又有谢将军旧日同僚前来拜会,一来二去已过了午膳时候。谢云流急匆匆要出门,一出了门却又被人拦下:“谢兄!谢兄!”谢云流皱眉一看,却是李重茂在马车里朝他挥手。他总算想起前儿二人约了昨天去瞧那头牌,可他现下又哪有心情去看什么劳什子的小倌,说了句“我还有旁的事”就要走。李重茂忙跑下来拦他:“谢兄,你已经唬了我七八次了,这次小弟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买下了没开封,怎么也要拉你去瞧瞧,不信你还说不好。”谢云流被他死命拉着,推推搡搡往弄玉楼带,心里倒存了些隐隐的想法——万一呢?万一昨儿只是自己太久没赏过旁的颜色,多瞧瞧便能灭了那朱砂的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