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抚春水

    他喜欢我。

    这并非疑问，而是陈述事实。我非常笃定。

    神志不清时的求救，“报恩”前的犹豫和紧张，问我何时能报答完时隐约闪动的期待，床笫间的予取予求……此前种种都有了迹象可循。

    但他把自己当给我玩弄泄欲的玩意儿，于是在我身下的一切柔顺和迎合，甜美假象下隐藏的是他用于交换的筹码。

    “我什么都没有。”他不止一次这样说。能拿出来换取他人善意的，只有备受称赞而或可勉强抵债的一张脸蛋、一具身体。

    ——但他喜欢我啊。

    这具身体在换完恩情以后，还够换真心吗？还配去换真心吗？况且……

    这真的算是报恩吗？他问我。

    我喜欢这样，是我自甘沉沦吗？　他问自己。

    神魂缓缓浮起。出卖自我也能得到快乐。我听见一个不知何处的传来的，朦朦胧胧的声音。他说：我被抛弃、被转卖、被责打、被下药、被玩弄、被鄙弃……受尽折磨凌辱，原来都是因为我天生下贱吗？

    这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那一刹那张郃脸上血色全无，像偷偷藏起的底牌被人掀了个干净。本就一无所有的人，最后留得下的，不过是那一点点尊严。我不想让他如此轻贱自己，也不想吓唬他，于是松了抓住他头发的手，转去箍他的腰，强迫他贴近我。现在，又应该做什么？

    我回应他，所以他邀请我。我抱起他，所以他用手臂环住我。我亲吻他，所以他回吻我。

    多么简单。除了示范，他还需要允许。

    我再次吻了他。

    那张嘴唇凉冰冰的，被我触碰时微微发抖。我努力放缓了动作，试图安抚他。

    “当然不算，”我说，“我骗你的。”

    张郃沉默着。手掌下的肢体同样控制不住地轻微颤栗。

    “反正我觉得不算，你不欠我，我给你的东西，帮你的忙，是自愿的。算不算，看你。”

    张郃讷讷地张口，又紧紧闭上。我又去亲他。张郃犹豫着，唇瓣张开细细一线，像在思考要不要继续放任我的进犯，rou眼可见地动摇起来，满脸写着：怎么办，求救。

    那句话脱口而出，把他吓坏了。得说点什么。说点别的什么……说什么好呢？这一发现在我胸腔吹气，有什么东西鼓鼓地胀起来，撑满了胸口，有许多话想对张郃说，一个个不讲礼貌地挤在喉口……

    最后我说：“我的刺青，在舌根。”

    张郃眼睛睁得圆圆的，大概是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我自己也不太明白。但是不重要，他明显被这句话转移了些注意力，眼睛眨巴眨巴地闪着。我看了他一会儿，低下头去咬他的嘴唇，却被急急躲开了。

    我：？

    我一把捏了他下颌，叫他避无可避，拇指用力一掰就让他张了嘴。轻而易举。随即勾了他的舌头吮着，张郃试图挣扎，又不敢动得太厉害，含着我呜呜咽咽，yin津接咽不及，顺着唇角缓缓溢出。我松开他：“要说什么？”

    “首、首席……”张郃匆忙抹了一把溢出的涎水，唇下小小的尖牙一闪而过。他死死捂住嘴，“不行，我怕咬到……”

    “不怕，舌根啊，你看，在这里面，咬不到……”我哄着他黏黏糊糊亲了半天，张郃又红了脸，软软趴在我怀里，小声跟我说话，说一句我亲一下。

    “以前在华胥的时候……唔。其他人私底下会谈论，唔唔，他们都很在意但从来没人见到过……嗯……首席！”

    再亲一下。

    那双眼睛里汪了一爿春水，滟滟泛光。他看着我：“我……不用报恩了吗？”

    我：“一开始就不用。我骗了你。”

    张郃摇摇头：“首……张将军帮了我好多次，也救了我好多次。殿下说没有明码标价的就算送，我听明白了，但是……不行……可我没有什么可以给您……”

    “有。”我说，“你买的这间屋子，种的花，绣衣楼给你发的份例，广陵王送你的礼物，都是你的东西。还有……”我想了想，又补充，“我也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