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自欺欺人

    片刻后，叶廷秋斜眼望见站在树干背后的身影，踉跄着消失在远处，才放开了她，作出一副好哥哥的姿态，剥开一颗荔枝送入她的口中。叶廷依鼓起脸颊，好不容易将果核吐出待开口时，又被送入一颗荔枝。

    叶廷秋心情颇好地投喂着叶廷依，她想去见秦如萱那便去吧，他总不能将她困在这府中一辈子。

    那厢踉跄离去的慕容青就没这么好过了，他失魂落魄地离开叶府，头脑空白地走在路上，兄妹亲吻的画面不停地在他的脑海中闪现。

    虽说如今世道开放，世人皆求一个随性而为，对于教条礼数不如之前那般看重，但兄妹之间……

    蹲在院门口等着慕容青回来的十一，看到自家少爷，连忙冲了上去，兴奋得问道：“少爷，见到叶小姐了吗？芙蓉膏是不是也送出去了？叶小姐是不是开心极了？”

    “出去，今日别来烦我。”

    慕容青双眼通红地将手中的芙蓉膏狠狠砸向地面，拿起放置一旁的凉茶狠狠地灌了一壶。

    “少爷。”

    十一嗫嚅着开口，他想不通什么事情能让少爷向来好脾气的少爷如此生气，更何况那是他一直喜欢的叶小姐。

    慕容青咬了咬牙，强压住心头的怒火，又叮嘱十一：“这件事别和别人说，特别是我娘！”

    十一挠了挠头，更加疑惑：“哦。”

    “啊，气死了，我真得要气死了。”看着十一迷茫的眼神，慕容青更加窝火。

    他气冲冲地跑回房，从匣子里拿出之前叶廷依送他的绣着鸳鸯的荷包，掏出剪子就想一把绞了它。在看到角落里绣着的“青”字时，又不舍地放下剪子。

    或许是个意外，或许只是他们兄妹感情单纯好得过分，或许是我看错了，慕容青努力地说服着自己，手上摩挲着荷包，瘪着嘴红了眼眶。长这么大，他何曾受过这种委屈，自己心心念念想要娶的媳妇儿，居然和她的亲哥哥做出这种荒唐之事。不行，他定要问个明白。

    翌日辰时，当十一打着哈欠准备服侍慕容青更衣时，诧异地发现慕容青早已穿戴整齐站在窗边。

    精心装扮过的慕容青比往日更加耀眼，一身绛红色窄袖长袍，马尾高束，腰系玉带，宽肩窄腰，谁看了不说一句翩翩少年郎。

    然而此刻的他，却带着点不自信：“我看起来如何？”

    十一满眼星星地疯狂点头，他就不信，今日这柳州城内还有谁比得过开屏的少爷。

    慕容青：“……”

    他就不该向缺根筋的十一问这个问题。

    慕容青拿起玉扇敲了敲十一的额头：“拿上拜贴和芙蓉膏，我们去叶府。”

    “拜贴？”十一歪歪脑袋，“去见叶小姐还要拿拜贴吗？”

    慕容青拿起玉扇又敲了一下他的额头，语气沉闷：“废话那么多干嘛，让你拿就拿。”

    十一：“哦。”

    他愁眉苦脸地摸着额头，决定闭上自己的嘴巴，他已经够笨了，可不能再让少爷给打傻了。

    这厢的叶廷依难得地睡了个好觉，第二日早早起身便坐在后院中看书。

    “小姐，慕容少爷来了。”

    叶廷依放下手中的书籍，诧异地看向背光站在不远处的慕容青。随着他一步步地走近，叶廷依才看清慕容青穿得居然是去年送他的衣袍。自从她夸他穿红色最是亮眼，慕容青就将最爱的青色锦服全都改为了红色。

    不得不说，慕容青这张剑眉星目的脸还是极具迷惑性，乍一眼看去，叶廷依也不觉晃了眼。

    慕容青走到叶廷依的跟前，定定地看着她。

    表面镇定的他此刻忍不住攥紧了拳头，这还是他第一次试图用美色来勾引……咳……来试图引起依依的注意。若是依依和他道歉，或者与他解释昨日发生的事，那他便当做无事发生。

    嗯，他还是很大度的。

    “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慕容青淡淡道。

    叶廷依回过神，不知该如何开口，在脑海中组织了一下措辞，起身轻声说道：“慕容青，我们的婚事就此作罢吧。”

    作罢……

    慕容青怔在原地，神色呆滞地看着表情愧疚的叶廷依。他的胸口一阵窒息，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

    一向反应最慢的十一此刻倒是反应极快地叫嚷起来：“叶小姐，我们家少爷为了见你，大早上就起来……”

    慕容青深吸了一口气，打断了他的话：“你们先出去，我和依依有话要说。”

    见十一还要叫嚷，慕容青冷冷瞥了一眼，十一立马噤声，乖乖地和小七一起退了出去。

    “为何？”

    叶廷依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苦笑了一下：“我配不上你，你值得更好的。”

    “叶廷依，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我真得要生气了。”

    慕容青沙哑着声音，继续说道：“我很好哄的，你收回刚刚的话，我就不与你置气。”

    叶廷依看着慕容青红着的眼眶，心中有些不忍。若说她对慕容青没有感觉，那都是假话。但他对她越好，她便越觉得对不住他。

    “昨日，我来了后院，瞧见了你和叶廷秋。”

    叶廷依一惊，沉默了好一会儿，低声问道：“你都看到了？那你还来做什么，这桩事是我对不住你。”

    慕容青：“你喜欢叶廷秋？”

    叶廷依默然。

    “是他强迫你？”

    叶廷依依旧不说话。

    慕容青急了，伸手抓住她的肩膀：“如果他强迫你，你大可告诉我。我爹是知府，大可将叶廷秋抓进大牢里。”

    “然后呢？”

    叶廷依挣脱开慕容青的手，语气茫然：“我也不知我该如何，你莫再问了。”

    “那你就选择不要我了吗？”

    慕容青垂下眼眸，充满期待的眼神瞬间变得死气沉沉。

    “你走吧，不要再来了。”

    慕容青闭了闭眼，将手中的芙蓉膏放下，说道：“依依，你知道我是欢喜你的。从小到大，柳州城谁人不知我们将来是要成亲的。若你不愿将此事闹大，我们可以就此揭过，我去和叶廷秋说让他不要再纠缠你。”

    叶廷依看着慕容青∶“可你拿什么去说，他是我的哥哥。”

    “那不论他对你做什么，你选择都承受吗？或者说你也喜欢叶廷秋，所以才会选择默默承受这一切。”

    闻言，叶廷依羞恼又惶急地抬手打了慕容青一巴掌∶“你闭嘴，休要胡说。”

    慕容青的头微微一偏，右侧脸颊上骤然出现一个显眼的巴掌印，叶廷依回过神，喃喃地想要抚上他的脸颊∶“慕容，抱歉，我不知道，只是，只是他是我的哥哥。”

    “我懂了。”慕容青顿了顿，满脸苦涩，“是我在自欺欺人罢了，你与他的事，我不会与旁人多说。但退亲这桩事，我也决计不会答应。”

    叶廷依看着慕容青的背影，怔怔地开口∶“小七，你觉得我和哥哥之间……如何？”

    “小七不敢胡说。”

    小七垂下头，不去看她的神色。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但愿自家小姐能早日认清自己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