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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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行于路,君士坦丁想起在十五世纪特异点和藤丸立香巡城的情景,只不过比起那前簇后拥,现在更多了些寂寥。车是正常时速,君士坦丁回到米斯特拉斯就是回家,这车闭着眼都好开。 藤丸立香在后面抱着他,虽然女性体温低,但在夏季挤在一起还是有点热,而这热感构成了短暂的心安,这份心安和他先前经历过的都不太一样。 他们由城内往港口区,先调查了医院和广场,城内没有什么人员伤亡,损失多在海岸上,但是想到那是天灾,大概是资本方和保险公司需要处理的。 君士坦丁有个公务员邻居,他先前从邻居那里听说,境外资本由于担心东罗马的商业赔付能力和对应引发的账务延迟,把交通网对应的保险公司部署在国外。但是不可抗力是一回事,后果总要有人以各种方式买单。布局是一回事,碰见问题是另一回事,君士坦丁不看好后人的议价能力。想到这,他叹了口气。 “怎么了?”藤丸立香问。 他如实说了。 “哦,‘这白给的负债机会你东罗马要不要啊’,确实是会让你苦恼的事。不过,现在还是不要考虑太多,你状态不太好。” “我没关系,”君士坦丁说了先前和美狄亚通讯的情况。 “可以的,妇女之友啊,”藤丸立香楞了,“我都没见过她素颜。”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她不拿你当个前现代男人、工作上的同事了。好了,”藤丸立香话锋一转,“你先前溜去摸鱼,欠我个道歉。” 无论是否摸鱼,蓄意是都隐瞒不了的,君士坦丁思考片刻:“那个程序是经过商议的结果,我认为迦勒底会接受的。” “所长的归所长,我的归我。那时你是我的从者了,你知道我不可能同意的。” “这……存在什么瑕疵吗?” “我不可能同意你摸鱼。” “御主,我不记得自己的本质里有过这么恶劣的部分吧。” 藤丸立香贴上自家从者的耳朵,声音不大,却足够对方听到:“不要玩卡bug的文字游戏。恶劣称不上,摸鱼肯定有。听说你在先帝出巡时挂了个摩利亚摄政王名头、十天有八天在放鹰逐犬。要不是宫里提前把斯弗朗齐斯调给你擦屁股,朝廷早就一地鸡毛了。有这事吗?” 摩托车颠簸一下。事情确实有,君士坦丁只是个普通人,摄政时初尝权力味道,sao浪简直理所当然。君士坦丁也不觉得自己在藤丸立香面前很清白,但是上2休8这太细节了,他好奇是谁说出去的。 当然,他不知道,藤丸立香没单独套谁的话,她只是照常进男浴池,把种在皇宫吃不光的葡萄发了,还什么话都没说,巴列奥略们觉得有机会,一个个就sir this way、皇帝黑料大大地有,给谁带路不是带,藤丸立香还近点。就算清算,那么多人,法不责众。 比起那股熟悉的割裂感,君士坦丁明白御主在乎的不是懈怠,更明白御主在敲打之下给他留了体面。上朝时间打猎的事情确有,但和早调斯弗朗齐斯一事比,算不得什么。 他的挚友先是父亲的臣子、后由父亲钦点辅佐哥哥,哥哥还在摩利亚、尚未出访西方的时候,调走挚友是个很困难的决定。 挚友以希腊人的方式爱他、所以想到他身边,也为此主动争取过,但两位先帝都不同意,他们有他们的历史问题,但看时政的眼光不会错:斯弗朗齐斯是个必须重视的实干家,调给一个尚无实绩的王子堪称浪费国家栋梁。 君士坦丁为挚友私情闹过,骂父兄拿他朋友当奴隶。这叫骂愈演愈烈,最后放下逻辑、成了疯狂,“他是我的,只有我能使唤他!”。母亲更注重皇族内部稳定、先捂死君士坦丁的嘴,等到风波暂息,她才出面帮他对父兄说情,让他得偿所愿。 君士坦丁十几岁的时候没什么政治头脑,只觉得闹了得逞、理所应当,而且骂皇帝真他娘的爽。事关三朝君臣,下面人几十年不敢提也正常,此事就成为尘封记忆的忘却、个人本质的疏忽。 由藤丸立香开口,他的思考瞬间明晰了,他明白这是自己亲手搞的一场内斗,矛头直指两代先帝、还把母亲拉下水,活该不得巴列奥略认可的正统继承。这件事想明白了,他发现自己后续对托马斯和迪奥多雷的劝解就全成了虚伪,论内斗,正是他在他们这辈开了个好头。要是让托马斯想明白了,只会觉得他和其他傻逼亲戚本质没什么区别,白白为他脏了手。 这件事提醒他:他的恶劣本性从早就显露了,他想着传位不过是想把自己和国家剥离开,这样就能抛弃责任、赶紧一死了之。 藤丸立香几次救了他的小命,证明他还不能死,他要活着赎清他的罪、他的罪是国家的债务,这债务要666年。 她更明示了作为御主的要求,就算是天使,也不会这般慈悲了。而他竟然还对她保持着肮脏的权术心思、自私懈怠、虚伪表演,这恶念存在于一天,他就一天不得安宁、祖国就一天风雨飘摇。 想明白这一层,他大脑一片空白,车反正是不能开了。他踩下刹车,刚好停在教堂门口,这是个征兆,还有机会。 藤丸立香也猜到对方想通了:“你欠御主一个道歉,要正式点。” 这是清算、是主派来天使代为收取的忏悔,但是由藤丸立香开口,方式会是一切罪孽之中最温和的。面对藤丸立香,君士坦丁跪得很痛快,先是漫长的忏悔、紧接着以脸触地。无论作为罗马人、希腊人还是基督徒,这都是最经典的自贬式臣服、真正的卑微到泥土里,按不同的年代来看,亦正亦邪,但确实正式得不能再正式了。 清爽的湿润从刻着双头鹰的白色石板地浮起、伴随灵脉魔力沁入鼻腔。吻她的鞋时,他心中又有了另一层迷惘,他臣服的是世界之王藤丸立香、还是作为女士的藤丸立香?御主对他有要求,也对他很温柔。这要求和这温柔虽然不会同时出现,但也非常割裂,让她判若两人。 但是恶念似乎与生俱来,他本来期待一句“你起来,我也是人”,稍微糊弄下,保留那份迷惘作为余地,像以前那样。 既然他能预判藤丸立香读过那句经,那藤丸立香自然能反手预判他的预判,所以现实掐灭了他的小小心思:藤丸立香接受这个尘土之吻,抬脚踩了君士坦丁的脖子、持续半分钟,力道刚刚好,懵逼不伤脑。这是主子对封臣的束缚、天使对罪人的警告,偏偏不是女士对骑士的温柔。 好了,这下他明白了。作为接受道歉的回应,她扶他起来,“将你的生与死都给我”,她说,吻他的嘴唇,沉默了很久,等到古典仪式的余韵结束,再把他擦干净。 君士坦丁的情绪恢复得很快,他和奥尔加玛丽打好招呼,办完去伊斯坦布尔的票务,为藤丸立香准备晚饭,饭自然是开车去饭店捎的,老板是他的邻居,拿钱摇起来就行。君士坦丁坐在旁边沙发上,开好空调除湿,捧着杯酒,保持一段距离陪同藤丸立香用餐,同时陈述了先前道歉时产生的迷惘。 藤丸立香rou一句:“一天天迷惘的,是茨威格还是心素啊。” 君士坦丁又没听懂。只是觉得这事过去,御主原谅他了。这样一来,心情也放松了,虽然魔力充足,但人类特有的精神疲倦涌起,他端着酒杯睡着了。 藤丸立香先吃完自己的饭,好好收拾厨房、研究一下最终出去扔了垃圾,谢天谢地,东罗马的垃圾分类没有日本和上海那么严格。 她回到房子里,大摇大摆走了一圈,这房子可比翻修之前的布雷契耐皇宫好得不知道哪里去了,想住下躺平摸鱼也可以理解。但是这么一想,旧日的皇帝在新时代竟然住得不到中产水平,太可怜了。 君士坦丁的卧室很干净,充满军营式的整洁和实用,没有冗余的东西,唯一的摆件是把手枪,像是随时准备拔营走人。 客厅就不是这样了,电视下面有一个非常华丽的箱子,经典的拜占庭镟木雕刻、象牙配饰、有软皮革的间隔装饰,旁边有个相同装潢的椅子。箱子里面空无一物,也许是准备了还没来得及塞东西,但看起来是长久居住的准备。藤丸立香看到除湿柜里的皇冠和手表,知道迦勒底的心意被谨慎收藏。 她回到君士坦丁身边,改变了想法:想躺就给个摸鱼的活让他在这躺吧,单程票用了,德拉科后面不会知道的。 藤丸立香刚要说话,这才发现君士坦丁睡着了,杯端得倒还稳。她拿走酒杯,玻璃贴脸时间太长,都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