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
恋恋就这么暂时住在了他家里。 不知道她是怎么跑出来的，整整半天都没有人来找她，他特意注意了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没有电话，也没有短信，甚至连个聊天软件的弹窗都没看到。 许知乐试探性地问她：“恋恋，你叫什么？” “恋恋就是恋恋啊？” “呃……”这么直白的问别人的真名确实不太好，可是她都把他查了个底朝天了……许知乐换了一种方式：“恋恋，你知道我叫什么，但是我不知道你叫什么，让我有点伤心。” 他一边暗自唾骂自己用这种装可怜的方式骗她的真名，一边得到了想到的答案。 “嗯……橙子君一定想知道的话……叶笙，叶子的叶……笙箫的笙……” “那我可以叫你……” “不可以！”她反应很大：“恋恋就是恋恋，不叫那个名字！” 不喜欢自己的名字，还是不喜欢名字附带的东西？许知乐揉揉她的脑袋：“好，恋恋就是恋恋。但是恋恋可以叫我的名字的。” “橙子君莫非不喜欢被叫橙子君吗？” “不是不是，”许知乐觉得和她说话总是很难说得通，但是他又不能忍住不说，“算了，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等他收拾好那些被她弄得难以入眼的地方，转眼间就该吃午饭了，他犯了难。 原本他应该去楼下买两个早上没卖完、已经发硬的馒头对付一下，可是现在叶笙在这里，就不能这么随便了。 “恋恋，你要吃什么？”他有点忐忑地补充：“这附近没什么好吃的，我家……更没有。”毕竟刚刚她还像看珍奇物品一样看他收拾那碗过期泡面汤。 她歪歪头，表情一脸纯真：“橙子君是没有钱吗？” “呃……” “没关系，恋恋有！”她滑开手机锁屏，给他看自己的余额。 个十百千万……十，十七万多！？ 许知乐脸一下僵了，这个数放在普通成年人的存折上可能不算多夸张，可她还是个高中生吧。 叶笙蹭到他身边，紧贴着他，甜甜地嗓音犹如海妖的低语：“如果橙子君缺钱的话，找恋恋要就好了。” 说不心动是假的，他怎么可能不心动呢，可是…… “不用了，不过要是你饿了应该可以自己点外卖吧……”他还是觉得她不应该跟着自己吃冷馒头，“这里的地址是……” 哦不，她早就知道了。 姑且是稳住了这颗地雷，许知乐让她留在家里，自己下楼买了两个rou包子，绕路去药店买了一些棉签、碘酒、绷带、抗生素软膏和消炎药，钱包里的数字瞬间掉到了个位数。 离发底薪还有三天，难不成他真要在饿死和被女高中生包养里二选一了？ 回到家，叶笙正老老实实地坐在床边等他，本来哭花了的脸竟然已经重新打理好了。一看到他回来，她大眼睛里就流动着藏不住的喜悦，像是等主人回家的宠物一样迎上来。 “橙子君！” 许知乐被她扑了个满怀，下意识地揉揉她的头发，完了才想起来她不是许知音。 其实光看外表是很像的，昨天完全没有心思关注别的，现在才发现她戴的不是假发，很常见的学生短发，刘海不厚也不薄，长度到下巴，看起来很乖。 “要包子吗，消炎药也顺便吃了吧，吃完了给你换一下药。” “嗯嗯！” 叶笙接过rou包，捧着咬了一口，然后抬头赞美道：“好吃，恋恋喜欢！” 她眼睛亮晶晶的，表情真诚，像是真的在享用什么山珍海味似的。许知乐心里空了一下，他明明吃的是同样的东西，知道它不过是最最普通的包子。 等她吃完了，他将昨天匆忙处理的纱布拆了，带她去卫生间清洗伤口，再用碘酒擦拭消毒。 “……唔！”叶笙皱起了漂亮的眉毛。 “很痛吧，以后不要这样伤害自己了。”许知乐尽量下手轻轻地。 她的声音闷闷地：“嗯……恋恋做错了……恋恋是坏孩子。” “怎么会，恋恋怎么是坏孩子……”他说到这里其实卡了壳，一个会离家出走，还往异性网友家跑，人rou他，甚至还给他下药强迫他的女孩，的确不算世俗意义上的好孩子。 可是他应该谴责她吗，对着她乖巧可爱的脸、柔柔弱弱的动作，他实在说不出一句重话来。 等许知乐给她重新包扎好，恋恋立即跳下床，从行李箱里拿出几件电子产品。 她像献宝似的递给他一台平板电脑：“橙子君看了昨天‘光子’的更新吗？” “还没。” “太好了！恋恋也没看呢！” 然后他们就像两个普通的粉丝，坐在一起开始看动画。 新一集的剧情是举办学院祭，光子班上负责的是咖啡厅，大家都换上了可爱的女仆装，可是反派大妖怪趁乱劫走了背叛他的亚美，主角们只能放弃学院祭变身前往boss的巢xue。 ED正在放，叶笙忽然靠在了许知乐的手臂上，“橙子君……” “怎么了？” “亚美真的很让人讨厌吧？跟光子比起来不仅心眼坏，还只会拖后腿……” 如果是之前，他可能不过脑子的就顺着答了，可是现在他有了点新的想法。 “恋恋……其实你不是讨厌亚美吧……？” “……” 沉默给出了答案，许知乐心想自己之前怎么没意识到呢，他之前还以为恋恋这么在意亚美这个角色是不喜欢，其实她大概是把自己比作了亚美吧。 “亚美也很好啊，我之前就说过了，”他温声安抚：“这集中间，妖怪明明问了她要不要重新获得力量，可是她拒绝了，她已经是非常好的孩子了不是吗？” “嗯……”叶笙点点头，然后往他怀里钻。 现在想来，他们这孽缘，或许从他为亚美争辩开始就注定了。 之后叶笙拿出了Switch，玩“分手厨房”Overcooked！2的时候，他们极其反常地和谐。他是个不会生气的，而恋恋似乎只要能跟他一起消磨时间就很满足了，虽然两个人玩得都很菜，却不影响他们玩了好久好久。 久到许知乐一抬头，天色都暗了，他再一看手机，竟然已经迟到了。 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而迟到，这是第一回。他立刻丢下Joy con开始换衣服，换到一半才想起来家里还有第二个人。 “恋恋！晚饭你点外卖吧，我要去……上班了。” 出乎意料地，叶笙没有太闹腾，依依不舍地从他臂弯里出来，乖乖地点点头，还跟他道别：“橙子君拜拜哦。” 等许知乐跑进化妆间，果不其然挨了一顿训。 高永超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知乐啊，我都给你排了最少的班了，这样还迟到，这个月的钱……” “对不起对不起，”他连忙道歉，末了小声地恳求：“高哥，能不能借我点钱……一百就行。” “你怎么又没钱了？”高永超睁大眼睛，许知乐虽然一点上进心都没有，但看起来也不像个喜欢乱花钱的，“你又把钱都打回家了？” “呃……” “哎……行吧，”高永超拿出手机给他转账，本来想再嘴他两句，想想算了，比起大把进多少花多少的人，他这样已经算好的了。 许知乐收了款，解决了下一顿的危机，连忙点头道谢：“谢谢高哥。” “没事，”高永超伸手轻拍了一下他的屁股：“下班后要不要去喝个酒？” 他的意思许知乐清楚，他没有拒绝的选项，“好。” 今天晚上他又没有指名，还是跟着别人陪酒。 其实也不是所有客人都要做到那个地步，毕竟要加钱的，大部分只有搂搂抱抱、揩点油的程度，不愿意的话也不会太难为人。 但是他一向运气不好，这次又抽到了下下签。 “小乐啊，你是大学生？” 褶皱层叠的手搂着他的腰，上面的戒指膈得他不怎么舒服。 就像所有KTV一样，这里的年轻女人都套着各色紧身吊带裙，而他们男的反而咋一看更加精致一些，穿着西装，只不过裤子不过膝，且背后是敞开裸露的。 “嗯……”他反应平平。 他们爱把看着长相不老的公主王子都包装成大学生，许知乐自然不例外，唯一的例外就是他真的读过大学。 “读的什么？怎么不好好读书，来这里工作了？” 老男人粗糙的手从背后沿着往上摸，明明做着这样的事情，语气却像是在关怀年轻人。 “没什么……因为没钱。” “哎，没钱……可怜啊……”光听着倒是感觉很可惜的样子。 许知乐见得多了，知道他们都爱在嫖的时候这么说上几句，好像这样就显得自己是个善人，其实不过是高高在上地一边施舍怜悯，一边再踩上两脚。 他又往嘴里灌了一杯白酒，高浓度的酒精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身上的触感都麻木了些。 还好他其实是很容易醉的类型，醉了之后就不需要思考，醒了之后也不怎么记得， “知乐！知乐！醒醒！” 许知乐抬起沉重的眼皮，高永超那张比旁人要大一圈的脸占满了他的视线。 “高哥……我……” 他想说他太累了，喝得太多了，能不能推到明天。 “哎，算高哥求你了，加个班吧。” 什么？许知乐一下没能理解。 不过他也不需要理解了，一片狼藉的包厢里唯一还算能落脚的地方站着一个年轻女人，浅褐色的长卷发，化着浓妆。 她朝他笑，许知乐立刻认出来了。 “恋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