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生日的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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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东升开门,看见朱朝阳母子站在门口,忙将两人迎进来。 “小张,谢谢你对朝阳的照顾。”周春红把礼物放下,张东升摆摆手,“这没什么,不用客气,他成绩好,我还想多辅导像他这样的学生,现在的孩子从小到大接受应试教育,真正热爱学习的寥寥无几。坐下来歇会儿吧?” “不不用,我们要早点回去就不麻烦你了,以后常来我们家。” “张老师,再……” “等下,朝阳,有东西要给你。”张东升从架子上拿出一个鞋盒,装在塑料袋里递给他,“送你的生日礼物。” 朱朝阳双手接过:“谢谢张老师!” 目送两人下楼,张东升开始煮一天的饭。两小时后手机响了,他点击接听,姑姑的声音传出来:“东成,你姨父的死因没有问题,就是火灾导致的。唉,没办法谁叫老天要收他。” 两人叙了一会儿旧,张东升挂断电话。他翻着一条条通话记录,想到父亲生前两人的谈话,心中五味杂陈。直到又一通电话点亮屏幕,是朱朝阳打来的。 不用想也知道是因为那双联名限量球鞋,张东升猜到他会喜欢。 “张老师,这双鞋在哪里买到的?” “官方的旗舰店,你运气好,差点就被抢完了。穿着还合脚吧?” “嗯,张老师,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张东升听到电话那边聒噪的汽车声,知道他在马路上:“挂了。” 一秒,两秒,三秒……十几秒后依然显示通话进行中,似乎张东升不主动挂断,朱朝阳就会一直开着手机。 可能朱朝阳也没想到,张东升会迟迟没有动作。他隐藏的那点心思在张东升面前无所遁形。 半分钟后对面的声音慌慌张张传入耳朵:“张老师,再见。” 张东升这才将手机屏熄灭。 有什么想法被这一短暂的停顿证实,高高悬起的心总算落回实处。张东升心道,不枉他昨天早上五点在那家店排队,朱朝阳理应得到这样一份礼物。 朱朝阳生日的当天,张东升去了之前他、朱朝阳、普普和严良四人去过的麦当劳,坐在熟悉的桌子前点了单人份的套餐。 看到牵着父亲的手,走到点餐台前手舞足蹈的短发小女孩,张东升偶尔会幻视成普普的样子。 她全名叫岳普,谐音乐谱,很好听的名字。她的眼睛总是很亮,好像所有美好的希望都装在里面,乌黑短发包围着一张可爱的笑脸。她不是养尊处优的洋娃娃,饱经风霜却更容易唤起张东升残留的善念。 被他埋起来的尸体很容易被警方找到,因为他藏得不深甚至刻意留下了痕迹,希望她能早点重见天日,而非在阴暗湿冷的地方独自腐烂。 但是无论如何,都要等他结束了一切之后。 张东升从来不是她父亲,也没法做一个好父亲。她是被自己亲手掐灭的微光。 炸鸡薯条三年前就吃得发腻,张东升丝毫没有食欲,打包带回了家。 这一天什么也没做,他躺在沙发上睡了一下午,直到醒来时依旧疲惫。沉甸甸的回忆压得他喘不过气,只得走到阳台前看对面的人家出来收衣服,衣架左右摇摆丁零当啷,阵阵冷风划过心口,他想起子弹穿透心脏产生的巨大冲击,痛感一圈圈扩散的瞬间便让他失去行动能力。 倒在地上时他仍剩一丝意识,快速模糊的眼前,是面色惊恐倒退着远离他的朱朝阳,那张脸上、衬衫上溅射了满身猩红的痕迹,都是他的血。 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他满意的。朱朝阳终究走入了他精心设计的陷阱,只可惜,还是没能完全成为下一个张东升。 人的一生总归是有遗憾的。张东升不想再执着于这些遗憾。 晚上他把中午打包的食物吃掉了,包装袋一股脑扔进垃圾桶。客厅的窗帘被他拉上,室内陷入死寂的黑暗。不知过了多久,倒扣的手机亮起来,散发出红色光晕,张东升想了想还是拿起来,首先看到时间显示晚十点十二,其次是醒目的QQ信息。 他点开:【张老师,你在家吗?】 【在。】 【我到门口了。】 张东升猛地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前,先把灯开了再摁下门把手,外面的朱朝阳看起来已经站了很久,手里捧着本书。 他走进来,打量了一下还没完全亮起的吊灯,张东升关好门,注意到他穿着自己买的新球鞋。 “这双鞋你穿着挺好看的。朝阳,大半夜的怎么突然过来?你mama让你这个点出门?” 朱朝阳惴惴不安地坐下,低着头:“我和她吵架,我自己跑出来的。” 闻言,张东升第一反应是拿起手机准备给周春红打电话,没成想朱朝阳直接制止他:“别跟她说我在这儿,她知道后肯定会找过来的。” “不行,朝阳,这件事必须跟你妈说。你不想跟她回去,我可以开车送你。” “我会被她关禁闭的。”朱朝阳很小声地说。 张东升拨号的手停顿住:“事情这么严重?你们因为什么吵的架?” “她偷偷进我房间翻出来以前写的日记,还有严良送我的东西,要把它们全烧了。”朱朝阳打开怀里的盒子,一本泛黄的日记本外加一支几年前款式流行过的钢笔。 “你就说明天处理,然后藏起来。” “没用的,她会让我当着她的面。我不想弄丢这些东西,趁她不注意跑出来了。” “你mama对这个很敏感?” “她肯定看过日记内容了,对她冲击挺大的,而且她希望我别因为以前的事分心。” 朱朝阳一五一十全都交代了,毕竟他现在是在张东升家里。张东升看了一眼传闻中的日记本便移开视线,关键是想想怎么处理眼下的事。 他没有责怪朱朝阳贸然打扰,沉思片刻问道:“她以前打过你?” “没有。可是她对我动过手,我担心她精神不稳定做点什么极端的事。” 周春红是他的亲生母亲,即使要做点什么,朱朝阳也绝不可能还手,加之两人以后还要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不能把关系闹得太僵。 张东升很了解,有一个控制欲极强的母亲是什么感受,反抗的后果远比死亡可怕得多,那代表着挑战生母的权威,对于长期处在家庭极权环境下的孩子来说,是一场灾难。 “晚点我会发消息给她,就说让你在我这儿住一晚,明天就回去,不要让她担心太久。” 朱朝阳勉强点头。 “今天还是你生日,蛋糕吃了吗?” “吹蜡烛的时候我出了门,没来得及吃。” “走吧,我们去买一个蛋糕。” 朱朝阳发觉自己并没有多惊讶。他早就习惯了张东升体贴入微的一面,这也是和朱永平截然相反的一点。 张东升不仅没有怪他贸然打扰,甚至照顾着他的情绪,补上一块生日蛋糕,是情理之外的事,换做任何人都不可能比他更加细致周到。 要在二十四小时依旧灯火通明的小吃街找到一家开门的蛋糕店并非难事,朱朝阳坐在桌前,很快张东升端着四寸巧克力蛋糕来到他对面,朱朝阳哪还敢再麻烦他,拆了刀叉纸盘,将数字“17”的蜡烛插在蛋糕中央。 张东升摸出打火机替他点燃蜡芯:“许个愿,朝阳。” 小小的橘黄色火苗仿佛一颗星辰,很快将夜色驱散,只留下微微晃动的明焰,以及面对面两张被照得朦胧的脸庞。 暖意在心底不住蔓延,朱朝阳闭上眼,贪心地许了两个愿望,不管哪一个实现了都是好的。他把蜡烛抽出来,开始切蛋糕。 张东升接过分来的半块蛋糕,太甜,他吃了两口就不再继续,眼角余光望向低头吃蛋糕的少年,不常笑的人一旦笑起来,整个世界顿时熠熠生辉,绚烂非凡。 让人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他身上,片刻不曾移开。 朱朝阳抬起头,盘中空空如也:“张老师,其实我一直……” 摩托车飞驰而过,尾灯如长虹划过漆黑长夜,剧烈的轰鸣声盖过了他的声音。张东升读不懂唇语,只能隐约分辨出“你”这个字。 他提高音量:“你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对面的少年流露出阔别已久的怯懦之色,既恼恨突如其来的打断,又担心一旦车开走,他的声音就会变得毫无阻拦。于是在那道光束接近尾声的一刹那,朱朝阳站起来,弯腰凑近他:“张东升,我喜欢你。” 短促直白的语句蕴含了无数复杂情感,最终化作最简单的七个字传达给对面之人。 张东升听完,愣在原地,有些没反应过来。 和朱朝阳的到访一样,这一切荒诞得不像现实。 心底隐秘的喜悦、强行遏制住的情愫瞬间被毫无保留地激发出来,先一步占据了大脑全部的算力,使他无暇顾及其它。 两双眼睛对视着,有什么东西快要冲出束缚,将沉默无声点燃成桩桩火炬,烧透两具颤栗的躯体。冥冥中他们已经倾诉了所有能够倾诉的衷肠,只差一点火星,恰巧今晚引线已点燃,至于以后……他们只剩眼前的瞬间。 极力克制住自己不作出回应,张东升捏在长凳边缘的手正微微发力,强迫自己冷静,冷静,他深吸一口气打算说些什么,见刚刚还注视着自己的朱朝阳迎面倒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立刻绕过去扶起他:“没事吧?” 朱朝阳哆嗦着嘴唇,手肘支在桌面上,就着他的力道坐直,好一会儿才重新聚拢心神,直直地看向张东升:“我没事。” 两人坐在一张凳子上,显得有些拥挤,张东升俯视着他泛红的侧脸,千头万绪不知该从哪开始理清。想了半天他才从一堆乱麻中理出一个线头,抽丝剥茧般分析:“朝阳,你仔细想想,对我是哪种类型的喜欢?” “不知道。”朱朝阳攀着他的手臂,“我真的不知道。” “朝阳,世界上有很多种感情,不一定非要是爱情。可以是师生,是父子,是朋友……” “你要拒绝我了?”朱朝阳说完这话,抿起唇,“那好,就当我没说过。”脑中紧绷着的一根弦终于还是断裂开,他不后悔今晚说过的话,可是一阵阵的后怕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不想听到张东升的严词拒绝,于是低着头不敢再看他。 一片寂静中,张东升渐渐感觉有股怒火笼罩住他,他咬牙切齿地问:“朱朝阳你拿我当什么人?” 伪装出的温和面具被他彻底扔在一旁,张东升握着他的肩膀,声音在颤抖,憎恨他的轻率:“要我怎么当你没说过?我是怎么对你的你都看在眼里,再清楚不过了,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是我错了。” “你没错!”张东升看他剧烈地一颤,意识到自己有些过火,缓和了态度,“喜欢我什么?说说看。” 朱朝阳列出的优点在张东升看来都没法作为依据,他凝视着不肯抬头的朱朝阳,柔声道:“年龄上我比你大十几岁,是你的老师,永远也不会变。” 少年乍听此言,不由地浑身发凉。恐惧的情绪仿佛要从心底溢出,他紧张地看向张东升,等他说出下一句。 “我教你什么是喜欢。”张东升捧起他的脸,半晌,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这是喜欢,至于爱,远比喜欢要深刻得多,你现在还不明白。” “张老师,什么是爱?” “爱因人而异,不一定要对方时时刻刻留在身边,爱是强烈的感情,是坚定不移的信仰,它可以是滋养心灵的绿洲,也可以是摧毁一切的风暴。等到你爱上一个人,自然会知道什么是爱。” 朱朝阳伸手去抚摸额头上的余温,越发迷恋这份触感,先前的惶恐不安尽数消失。 明知道这个吻的含义,他却假装出懵懂的样子,抓住张东升有些颤抖的手,想听到他亲口承认。 长街短巷,风平浪静,每个人都忙着喝酒吃菜、谈笑风生,根本不会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朱朝阳四处张望片刻方定下心:“你认为,那是什么感觉?” 张东升知道他其实想问的是:你爱我吗? 但是他没有回答。他也想知道朱朝阳到底是真有这方面的意思,还是冲动之下脱口而出的戏言。 年轻人总会把朦胧的好感当成喜欢,而张东升不是,他慎之又慎。说出“爱”这个字眼,将意味着两人的关系再也不复从前。 他暂且选择观望。 “有过,现在想来,那时的感情不够纯粹,选择结婚更多是由于交往时间太久,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地步。其实徐静父母很反对那桩婚姻,只是当时我们太过鲁莽,顾不得那么多。” “朝阳,这件事不用急于求成,等你想清楚了再说。” 张东升以为他会感到尴尬,然而他很快就自然地移开话题:“张老师,你现在给我妈打电话吧。” “喂,我是张东成,朝阳来我这儿了,明天一早我就送他回去,现在快十二点了您回家休息吧……不麻烦不麻烦,我没这么早睡,他也后悔一个人跑出来让你担心,都跟我说了……您也别生气,我看这孩子平常挺懂事的,都是一家人回去把话说开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好,我让他接电话。” 张东升把手机递给朱朝阳,跟周春红简单说了几句后,少年的眼睛里顿时盛满了落寞,直到通话结束,才堪堪回过神。 “张老师。”朱朝阳沉默片刻,斟酌着开口,“去年过生日的那天我做了一个梦。” 梦境是现实的映射,梦里出现的东西毫无逻辑,却仍然有迹可循,比如那天周春红无意中买到了和两年前长得一模一样的蛋糕,熟悉的味道顺着舌苔唤醒了他的记忆,于是本该快乐无虞的一天变得死气沉沉。 朱朝阳面无表情地端着蛋糕盘,露出令周春红恐惧的眼神,她觉得他的样子陌生极了,严肃冷漠得根本不像是自己的儿子,她胆战心惊地躲着他的目光,连客厅都没来得及收拾。 留下朱朝阳一个人坐在十五根已经灭掉的蜡烛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关掉客厅的灯,打开房间门的同时面前出现了一个迷宫,入口处站着普普,她说,朝阳哥哥,生日快乐,我们来玩捉迷藏的游戏吧。 迷宫里也出现了一个周春红,重复着不久前为他唱生日歌的情景,疑惑越来越多,朱朝阳赶紧逃离了这个诡异的房间,他正寻找出口,却不小心误入一间教室,张东升举着粉笔慢慢写下最后的等式,转头看向朱朝阳,似乎对他的突然出现丝毫不意外。 —你怎么还在这里? 那你呢,你不是也还在这儿吗? 我跟你说了,不是所有的题都有更好的解法。 —这里是哪里? 你不该来这儿,快回去吧。 头顶过曝的光线令朱朝阳头痛欲裂,闭上眼再睁开,面前俨然成了另一幅光景。屋内的色调柔和,好像一切都回到了旧时光,于是他身上崭新的白衬衫跟其他人比起来,显得尤其格格不入。 “今天是朝阳的生日宴会,我准备了蛋糕,快,许个愿吧。”张东升笑着。 “朝阳哥哥,你有什么愿望吗?”普普看向他。 “我希望,我能一直待在这个夏天。永远和你们在一起。” 幕布缓缓下落,三只小鸡和狐狸的故事作为一场舞台剧似乎到此为止,可朱朝阳清楚,这一切只是开始,他的故事远没有结束。 张东升听完很快表态:“这只是个童话故事,重点是你选择相信什么,不过,梦总有一天是要醒的。” 他站起身:“回我家,早点睡吧明天九点出门。” 借用完浴室,张东升挑了一套没穿过的睡衣给他。朱朝阳执意在沙发上睡,张东升欲言又止,也不好当着他的面把自己下午睡过的沙发套给换了,那样可能会显得自己在嫌弃他,只好粗略收拾了一下:“晚上客厅估计有蚊子,我刚点了驱蚊熏香,空调也开着,要是睡的不舒服就打开电风扇。” “麻烦你了张老师。” “哪有。”张东升关掉所有灯,拉上窗帘,“看手机别看太晚。生日快乐,朝阳,希望你做个好梦。” 朱朝阳看他进了卧室,下一秒手机不再亮起。 他反复回想今天对张东升说的话——张东升,我喜欢你。 无论怎么解释,朱朝阳起初说这句话的动机都不是为了单纯表露心意,更多的是作为筹码,借此机会加重他在张东升那里的分量。但是从张东升抓着他肩膀的那一刻开始,一切都不受控制了。 朱朝阳说不知道什么才是爱,这并非虚言。他只在周春红追的电视剧里了解过爱情,同班同学互相送情书,他也只是略懂其中的含义。 张东升没有正面回应,只说让他考虑清楚。那这个落在额头上的吻又是因为什么,难道他也是喜欢自己的? 一旦生出不该有的感情,人就开始患得患失。在他过往的观念里,只存在男女谈恋爱的先例。自己的这份喜欢是否只是一种非分之想?过往的经验告诉他,这也许是错误且有悖伦常的,可他根本无法欺骗自己,因为他所做出的一切举动不过是顺应自己的心。 他是张东升的学生,怎么能喜欢自己的老师?可他就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况且张东升凭什么喜欢自己,他难道不是该像父亲那样,找一个或是贤惠或是漂亮的女人结婚? 自卑感笼罩住他,陌生的情绪迅速蔓延,他不断假设验证张东升的感情,最终下定决心。 不管张东升怎么看待这件事,他都不会改变今日的选择。 隔着墙的另一边,张东升在卧室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不仅是因为下午睡得太多,还有朱朝阳说过的话,令他心情久久震荡难以平息。 他深知自己已经无法逃离,可是他回绝少年轻佻的承诺,要朱朝阳证明这并非玩笑。必须为此做些什么,否则张东升会像从前那样,在感情中落于下风。 他扪心自问:朱朝阳值得他喜欢吗? 很快他便发现,没有人比朱朝阳更适合了,他们家庭情况极度相似,有着共同的理想,追逐同样的目标。他们之间的种种经历,再无一人可以复刻。 只有朱朝阳知道他的真面目,也只有张东升理解朱朝阳的过去,他们不会再对任何人敞开心扉,只需要掐住彼此的伤口就能搀扶着走下去。 张东升发现自己想象不出一个没有朱朝阳的世界。好像已经笃定了要跟着他一直走下去。 他悄悄走到卧室门口,拧开把手没发出声音,他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回头就见风扇徐徐吹拂沙发上的人影,灰色窗帘揽过月亮,将喧闹的世界暂时冷却。 睡着的朱朝阳看起来安静又乖巧,他的五官算不上有多精致,侧脸的轮廓甚至有些锋利,他沉默内向,第一眼看过去不好相处,放在早几年绝不会是张东升喜欢的类型。 他身上的被子盖得严严实实,没有留给张东升一个靠近的理由。 张东升放低脚步声,在距离他半米远的位置停下,想到三小时前不由自主地吻过他额头,温热的触感转瞬即逝。 略显慌张地躺回卧室,黑暗中还能听到心脏咚,咚,咚地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