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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看向王砚悬,整个人还带着一丝雪气。 冷。 王砚悬脚一崴,居然没敢再动一步。 天顺朝河清海晏,唯有一点,不尽人意。 人牙子遍地都是。 当然,这也不能单怪一个天顺朝。 纵观古今,历朝历代都在打拐,刑罚一代比一代重,可就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总有人豁出命去为拐卖事业添柴加薪。 十二年前的奉天大祭上,就发生过一起惊为天人的拐卖案,被拐幼童上达百人,罪犯至今音信全无,逍遥法外。 王砚悬找了他们十二年。 说来也是无心插柳,他此前在江浙一带访学,当地州府是他业师的门生,算是他的师兄。他帮着州府破获了无数起拐卖案,可是都不是他要找的人。 他要找的是一伙传教士,领头的还是个西洋人。 此次来大罗天里等会试,他也没想到会发现他们的踪迹,可是现实里就是这么巧。他借着九派的“游龙步”,花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才将他们的落脚处都挖了出来。 他把被血染透的地图交给萧常:“他们今天在‘日曜’洞里,里头有二十八个孩子。对不起,我没能救下来。” 京郊统共有七个耗子洞,这是已知的。 他们对七曜有种近乎魔性的执念,七天一个轮回,每天都有固定落脚点。 今天正是日曜日。 林歧看了一眼地图,转头就不见了身影。 与此同时,隔壁屋子里爆发出一声巨响,苏仪被人从里头整个打飞了出来,鸣鸿刀在地上划拉出一条长长的刀痕,背后让人扶了一把才堪堪停下。 她刚停下来就又冲了上去,然而一道血影却掠过了冬风。她卷了地图飞快地追了上去,“游龙步”被她使到了极致。 她的师兄疯了。 她这么想着。 林歧来到了东郊。 这边是坟地,每隔几步路都是一个坟头,白色的灵幡插满了土地,一般很少人来往。 林歧看了一眼,随手掀开了一座枯坟。 乱石过后,那枯坟竟然是个空的! 林歧曲指为势,凌空写下一道符文,朝空坟里一 敕:“急急如律令,破——” 枯坟应声而开,顶上禁制豁然消散,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条幽深的秘径。 一路往下,深不见底。 而在同一时间,一道凌冽的剑气朝他劈了过来。 林歧连剑都没拔,直接连剑带鞘朝前挡了一下,强劲的真气将来人震开了数尺,踉跄了两步才站稳。 林歧愣了一下。 来人真气散于体外,却是血色的,像一条又一条的枷锁,在他身上游离。 他的身上隐隐已经有了浅金色的丹光,但并没有达到结丹的程度,他的丹光似乎也要被血气所吞噬,染上了淡淡的殷红。 林歧把手搭在他的脉上:“静心。” 来人是萧途。 他从魇障中醒来,就莫名其妙地突破了化神境,进入了心动期,顺带着还想起来了十二年前的事。 他是被传教士拐走的。 人牙子把天顺朝的孩子抓到一起,给他们植入“种子”,最后又放归四海,任他们疯长。 谁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长大,也不知道他们长大了会变成什么样。 萧途真气时常□□,不是因为得了怪病,而是因为他被植入了“种子”。 被植入“种子”之后,人会忘掉一切,来去何处,都不会记得。只有无休无止的梦魇,见缝插针地摧残着属于人的浅薄的意志。 林歧道:“抱元守一,静气凝神。” 萧途神智还未被恶魇完全侵蚀,他咬了下手臂,剧烈的刺痛又给他添上了一层清醒:“救人。” 他一开口,完全不似先前的少年音色,反倒像是好几百岁的垂暮老人,折断枯枝的声音。 他们没有过多地停留。 萧途更是一马当先,从秘径里走了进去。他走得轻车熟路,像是早已走过了千万遍。 秘径很窄,林歧必须得猫着腰才能勉强行进。 萧途却走得很快,转眼就不见了人影。暗道里滴着水,有些潮湿,到处都充斥着发霉与腐朽的气息,偶尔还从里头传来淡淡的血腥味。 林歧轻轻地敛了呼吸,紧接着就看见他身形开始往小了缩,一息之间,他便从一个长手长脚的成年人缩成了一个半大少年郎。 他扎了扎松下来的衣袍,阔步往里头走去。 越往里走通道反倒越宽敞起来,地上开始出现一堆不知名的骨头,四处散落着,毫无章法可言。 林歧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淡,听潮剑潮声轰鸣,剑未出鞘,杀心已显。 “魇”从哪里来? 死生之间,极怨之气。 带着世间最恐怖的负面情绪的魇,被强行植入幼童体内,爆体而亡可要比苟延残喘来得容易得多。 耗子们已经望风而逃,只留下一堆古往今来的无名骸骨,昭示着他们的斑斑劣迹。 王砚悬所说的孩子,已经死了。 尸体整整齐齐地排成一排,已经开始僵了,二十八个人,一个不少。 如果没有王砚悬把消息带出来,很多年后,他们也将成为这些无名骸骨中的其中之一。没有人知道他们生于何处,死于何处,也没有人能让他们入土为安。 外头的父母宗亲拼了命地辗转跋涉,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他们的孩子早已命丧黄泉。 林歧下意识地偏过头,闭上了眼睛。 萧途身上的血气愈发浓烈,整个大地都开始颤抖,明明是与世隔绝的耗子洞,却吹起了幽风。 风卷起了一地乱骨,萧途眼明手快地封住自身几处大xue,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他撑着剑半跪了下去:“走!” 林歧犹豫了一下。 萧途捂着胸口,血气爬上了眼睛,使得他有些目眦尽裂,他朝前尽力一挥手:“走啊!我能控制住。” 林歧把听潮剑插在他身边,看了他一眼,轻声说了句“等我”,然后就去追望风而逃的耗子们。 萧途眼前一模糊,整个人倒了下去。 脑海里传出“桀桀桀”的笑声,他抱着头,在地上滚成了一团烂泥:“滚!” 他的怒吼并没有发生什么效果,恶魇依旧在他的神识海里肆无忌惮,血色的神识海化作了血雨腥风,一点一点地瓦解着他最后的意志。 “天衍君……” 他浑身一颤,像是迷失的船舶突然找到了方向,濒临沉沦的意志竟又开始死灰复燃,他动了动手指,踉踉跄跄地从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