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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她没记错的话,上一回孟渊所赠之药,亦是装在这种小瓶子里的。与鲁医正给的药瓶一模一样。不过,这种药物还真就是她目前最需要的。本来她还想叫怀素去外头寻的,如今看来却是不必了。傅珺一面想着,一面便探手将瓷瓶拿了起来。那瓷瓶触手微暖,似还带着孟渊的体温。这想法让傅珺心里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将药瓶重又搁回桌上,微凝心神,方含笑道:“多谢你几番赠药,又出手相助。我真是无以为……”“不必。”孟渊简短地打断了傅珺的感谢之词,“你自要小心。”停了片刻,他又低声补充了一句。那种暖暖的感觉又来了。傅珺微垂了头,借着这个动作压住了那蓦然袭上心头的阵阵暖意。她真怕她一个忍不住,就能当着孟渊的面儿红了眼圈。沉默了一会,那道宛若箫鼓般的声线又响了起来:“你放心,我会派人帮你看着。”停了一刻他又道:“你别怕。”又是这三个字。这宛若魔咒般的三个字,多年前,傅珺曾在另一个人的口中听到过。而此刻,这同样的三个字却自眼前这少年的口中说了出来。熟悉的画面,而感受却又与往昔迥异。一时间。屋中的两个人皆静默无声,唯有那盏昏黄的灯火铺散开来,弥漫在整个房间……翌日请安时,傅珺没见到傅珂,也未见到郑氏。傅庚倒是在的,看上去却是神色如常,似是根本没注意到少了两个人。他陪着傅珺用了朝食。又陪着她去荣萱堂请了安。直到最后将她送上马车,这才去了官署。在他离开之前,傅珺将一张折成方胜的纸。悄悄塞进了傅庚的手里。那张纸上详细记录了红螺黛一事的始末。而在纸张的最后,傅珺特别写了一段注释。那个牙婆周大娘子,傅珺已经查到了她的家乡。说起来也真是巧,周大娘子与郑氏居然同出广原县。且两个人幼时还是邻居。据查,那周大娘子家中曾遭过一次灾。而郑氏的母亲彼时不仅出钱出力,还在周大娘子阖家离乡时,赠送了整整十两银子的盘缠,可见两家交情匪浅。郑氏进京之后。便立刻与在京中做牙婆的周大娘子续上了关系。后郑氏随傅庚远赴宁波,但其与周大娘子之间仍秘密往来着,傅珺还随信附上了一封周大娘子写给郑氏的便笺副本。便在红螺黛事件前两个月。郑氏已经在周大娘子手里提前预订好了一个丫鬟,说是要当大丫鬟用的。那丫鬟也是广原县人。据说与郑氏还沾着些亲。在事发当天,那周大娘子“凑巧”来府里办事,于是,那一厢方说青蔓要发卖,周大娘子的人便已来到了花厅。傅珺相信,凭借她提供的信息,傅庚绝对有办法从周大娘子身上挖出更多的猛料。有了这些猛料,再加上清味楼之事,傅珂只怕不可能会留在府里了,而郑氏应该也会消停很长一段时间。傅庚拿着纸笺,一面目送傅珺的马车出了垂花门。直到坐上了去官署的马车,傅庚仍在想着一个问题。他是不是做错了?当初他顺势而为,娶了郑氏,断绝了某些人的念想,也算为自己这一房人赢来了几年喘息的机会。可他却忘记了,富贵繁华,譬如刀剑。确切地说,那是比刀剑还要厉害百倍千倍的利器。人一旦沉迷于其间,便会无视一切人伦天理,做出些丧心病狂的事情来。比如傅珂与郑氏。昨日一俟回府,他立刻便派人将欹云楼里的人都捆了起来,又搜了莲青的屋子,果然从床底下搜出了程甲的汗巾。他又连夜审了梅红与莲青二人,略动了动刑便问出了事情的始末,当时便惊得他一身冷汗。他再也想不到,外表看上去老实沉默的傅珂,暗底里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竟联合外府之人妄图陷害傅珺。且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直要将傅珺的名声毁掉。傅庚无法相信,这一切竟是出自傅珂之手。她难道不知道,若是傅珺名声有损,整个侯府的姑娘包括她自己,亦都要跟着受牵累么?她对她的四jiejie就有这样大的仇恨?想到此处,傅庚的眸中划过一抹极深的冷意。昨夜审清傅珂一事之后,他又接到了英王刘筠派人送来的消息。那时他才知道,他的女儿在平昌郡主府的花宴之上,竟还经历了更为惊险的一幕。在信中,刘筠只大略讲了事情的经过。然傅庚却很清楚,事件本身肯定比刘筠所说的还要惊险万分。是,他的女儿确实聪明机警,也确实冷静勇敢。所以才会屡次化险为夷,成功脱身。可是,她并没有理由为了他的事情承担后果。她身边的一切危险,其根源都来自于他这个父亲。这想法让傅庚自责得几乎一夜没睡。他甚至因此而萌生了退意。然而在心底里他很清楚,他已经退无可退。他早就选定了一条路,也早就在这条路上一去不归。现在的他只能一往无前。因为,只有他站上了胜者的巅峰,他的女儿才能得以平安。傅庚垂眸看着傅珺递来的那几页纸,身上的冷意比深冬的冷风还要森寒。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也没有必要继续将危险留在身边了。郑氏与傅珂的去处他已经想好了。还有程甲,今天一早已经启程返回原藉参加县试。陂县现任县令薛谭乃是傅庚的同门师弟,他已经写信过去请薛谭好好“关照”程甲,务要将此人看牢。送走程甲后没多久,行舟便回来复命,说是送行路上瞧见几个扮作脚夫的人远远地缀着程甲的马车,其中一人他觉得很像是孟渊的手下。行舟跟随傅庚多年,早已练出了几分眼力。傅庚相信行舟不会看错。至于孟渊为什么会派人跟着程甲,傅庚根本懒得想。若非程甲与程煜沾着亲,这个胆大包天的登徒子决不会活过昨晚。如今孟渊派了人手,傅庚反倒觉得省心。这个孟国公幼子久在军中,早沾上了一身匪气。不过傅庚自己也非正人君子,孟渊能够如此闻音知雅,在某种程度上他还是很欣赏的。至于抚远侯府的那几个人,傅庚觉得,还要略等一等。等花宴过去之后,他再慢慢着手收拾起来。傅庚一面想着,一面便闭上了眼睛。清晨的薄雾已然散去,寒风掠过车帘。傅庚的神情亦如这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