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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紫、绿,什么颜色都有,有的花苞小巧可爱,只有拳头大小,有的花瓣张开来有铜盆那么大,丝丝缕缕,华贵雍容。裴英娘想到一种可能,心虚道:“阿兄送我的?”李旦的心眼没有这么小吧?她只是随口夸薛绍知情识趣而已呀!看来,李旦真的很不喜欢薛绍。冯德嬉皮笑脸,“可不是,大王说楠竹院太清冷了,让仆送些鲜花给公主妆点庭院。”他仔细觑看裴英娘的神色,看她有些为难,顿了一下,笑着道,“这些花虽娇气,但只要照顾得好,能一直开到落雪呢。大王怕公主不得闲,给您挑了个花奴照看。”一个瘦小的宫婢越众而出,给裴英娘磕头。“公主别看秋葵年纪小,她力气大着呢!”冯德的话音刚落,秋葵站起身,走到廊檐下,搓搓手掌,扛起一只石凳,轻轻松松举过头顶。路过的宫婢们围过来看热闹,廊檐下叽叽喳喳一片说笑声。秋葵扛着石凳,在庭前走了几个来回,脸不红,气不喘,看样子还能再举几块。宫婢们两眼放光,齐声叫好。裴英娘啼笑皆非,养花和力气大有什么关系?她扭头嘱咐忍冬:“带她去楠竹院吧。”连花奴的名字都是照着忍冬和半夏取的,这个力气大的秋葵还真是非收下不可。听说星辰汤是完全露天的,夜里在星辰汤泡汤,可以看到满天繁星倒映在泉水中,既壮观又绮丽。莲花汤算不上露天,池子周围有重重屏障遮掩,只有头顶一小片天空没有任何遮挡。日暮低垂,倦鸟归巢,霞光笼在泉水之上,水波荡漾,流金闪烁。李令月倚着池壁,合眼假寐,昭善跪坐在地毯上,为她揉肩。汤池修筑成莲花的形状,每一瓣花瓣可以单独划出一片供人泡汤。李令月直接把整座汤池占下了,没人敢同她争抢,其他命妇女眷全去梅花汤了。偌大的侧殿里,只有李令月和裴英娘两人懒洋洋泡在泉水中。昭善斟了一杯菊花酒,送到李令月跟前,李令月接过玛瑙酒盅,啜饮一口,惬意地舒口气,“英娘,过来和我一起吃酒。”裴英娘头一次泡温泉,稀罕得不得了,从花瓣这头游到另一头,笑嘻嘻道:“我不想吃酒,有茶食就好了。”李令月轻笑一声,“那有何难?”扭头用眼神示意昭善,昭善屈身退下,很快端着一只大托盘回来。托盘外面镶了一层薄薄的金饰,里头不知是不是用木头制作的,能稳稳的漂浮在水面上,里头盛着四只高足葵口盘,醍醐饼、红绫馅饼、双拌方破饼、寒具、粉糍,各色茶食,应有尽有。还有一盘咸口的蟹黄毕罗、羊rou蒸饼。姐妹俩坐在池中,一边泡着温暖的泉水,一边饮酒吃茶点,好不快活。不觉到了酉时末,淡淡的月光洒在水面上,泛着冷冷的幽光。裴英娘泡得骨酥筋软,眼皮沉重,脚下一滑,差点栽进泉水里。李令月笑着拉她起来,“不该让你吃那么多茶食的,别泡晕乎了。”姐妹俩披衣起身,穿上宫婢烘干的衣裳。离宫的内殿铺设有暖道,利用泉水的蒸汽供暖,即使外面风雪交加、滴水成冰,殿内也温暖如春。两人刚从汤池沐浴出来,不觉得冷,只着中衣,斜倚在槅窗下的坐榻上,长发铺散开来,在清幽冷寂的月色下晾头发。月光从回纹槅窗漏进内殿,铺洒一地朦胧浅晕。裴英娘的头发又厚又密,铺开来像上好的丝缎一样,细滑柔软,李令月的头发已经晾得差不多了,她的发丝还水润潮湿,忍冬和半夏一人拿一张帕子,细细为她绞干发丝。宫婢取来金银平脱铜镜和妆匣,打开一只鎏金卷草纹小钵,顿时香气浮动,几个小宫婢一人拿一支小巧的毛刷子,蘸取兰脂,均匀涂抹在裴英娘和李令月半干的发丝上,每一根发丝都仔仔细细抹上,然后挽起长发,用轻纱松松缚起来,等半个时辰后再解开。裴英娘慵懒地靠着隐囊打瞌睡,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枚香喷喷的透花糕。李令月永远精力无限,梳好头发,伸手推她,不许她瞌睡,“宜春殿养了昙花,咱们去看昙花吧,你看过昙花盛开时的模样么?”裴英娘迷迷糊糊点点头,又摇摇头,脸颊浮上两坨浅浅的红晕,双眼迷离,实在困倦极了,硬撑着和李令月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话家常。李令月就爱看她迷糊时乖巧懵懂的样子,平时的小十七冷静从容,根本不需要依靠她这个jiejie,她只能趁这个时候欺负meimei啦!她揪揪裴英娘的脸蛋,越揪越觉得好玩,“小十七,楠竹院太远了,跟jiejie一起住吧!”“住?”裴英娘脑袋瓜子一点一点,眼皮越来越沉,下一刻,又晃晃脑袋,强迫自己清醒,“住哪儿?”“住沉香殿呀……”李令月继续诱哄,忽然听到东边传来吵嚷之声,眉头微蹙,侧耳细听片刻,扭头吩咐昭善,“去看看。”昭善躬身退下。不一会儿,一个梳双鬟的宫婢急匆匆回到阁子里,附耳道:“公主,是七王妃,八王……”絮絮叨叨说了一通话,李令月慢慢收起笑容,脸色越来越难看,听到最后,双唇紧抿,差点打翻梅花小几上供着的花瓶。裴英娘隐隐约约听到李旦的名字,清醒了一点儿,坐起身,揉揉眼睛,“阿兄怎么了?”李令月面色阴沉,双眉紧皱,勉强笑了一下,“没事儿,英娘不是困了么?你先睡会儿,我过去看看。”她随意穿上一件海棠红圆领袍衫,绾好发髻,带着那个梳双鬟的宫婢匆匆走了。裴英娘打了个哈欠,没有李令月在耳边絮絮叨叨说话,她反而不困了。忍冬捧来热水服侍她洗脸润面。半夏蹑手蹑脚钻进阁子。裴英娘盘腿坐着吃茶,抬眼问她:“出什么事了?”半夏小声说:“七王妃走错路,不小心闯进八王的浴池去了。”“哐当”一声,裴英娘手上的茶盅翻倒在地,“谁?”半夏重复一遍:“八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