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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弑心叹了口气,道:“明年,等明年吧。”“你去年也这么说。”“没钱啊,段九,”弑心拨了拨灯芯。段九撇撇嘴,伽蓝的赏金去了哪他知道,便没再说话。持厌靠着直棂窗,呆呆地看窗纱外面飘扬的雪花。“小潋那小子,我看是不行了。”段叔说。弑心挑灯花的动作顿了顿。“他的荒唐事你可听过了?”段叔叹了口气,“自从报了他娘亲的仇,他就懈怠了。成日里寻花问柳,没个正经。他这样如何继任你的位子?弑心,你锻的刀废了。”“我听说了,”弑心枯着眉头,道,“他原先不近女色,让他去伺候的月奴,前些日子的柳梢儿,都没能让他动心。”“我听说他旁边有个叫唐十七的,是个实打实的浪荡子,怕是这王八羔子把小潋带坏了。”“或许可以杀了唐十七。”弑心说道,他掖着袖子,坐到蒲团上,看向持厌,“持厌,你如何说?”持厌收回看雪的目光,手放在膝上,端端正正。他抬起眼,寥落的眸光凝在那一星灯火上,道:“夏侯潋已入邪道,心术不正,无可救药。”“这样一来,能去朔北的便只有你了,持厌。”弑心道,“我没有万全的计划,我们的先辈都死在了冰雪之下,那之后那些人就学乖了,只有伽蓝住持才能见到他们,可你没有心,得不到他们的认可。”持厌低下头,接住一枚从窗纱裂缝飘进来的雪花,雪刚落入掌心就融化了。他道:“会有办法的,你说过,有些事明知是刀山火海也要去闯。”“你说得对。”弑心道,“除了我,还有谁记得二十一年前的事?只有我记得他们如何被斩下头颅,血融入白雪,只有我记得他们是谁,他们的长相,他们的声音。所以,只有我可以为他们报仇啊!去吧,孩子,我会拟定一个计划,让你平安到达朔北见到那些人。至于剩下的,只能交给你自己了。”唐十七浑身发热,头痛得厉害。他从炕上爬起来倒水喝,外面响起嘎吱嘎吱的脚步声,一个人携着风雪走进来。唐十七眯着眼看,迷蒙的亮光透过窗纱,照在来人身上,唐十七勉强认出那个人的轮廓,是持厌。持厌坐到炕上,递给他一封信。“这是我的遗书,劳烦你交给小潋。”唐十七头痛欲裂,把信放在床头,“你说什么玩意儿,我就是小潋!”“你不是小潋,我认得出的。”持厌道,“我要去朔北,可能回不来了。段叔说,刺客有留遗书的习惯,交代身后事,分一分遗产。我没什么遗产,只有一些话想跟小潋说。”“唉,你有话直接跟他说去啊,还写什么书……”唐十七脑袋发晕,持厌的话像隔着一层传到他耳朵里,隆隆地听不清。持厌没说话,谁都能看出他眼里的难过。可屋子里黑,唐十七看不到。持厌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以前不喜欢下山,因为我觉得,山下的灯、山下的花,还有那些人吵吵闹闹都和我没什么关系。我觉得我像一阵风,到了哪儿都没有痕迹,呼地一下就没了。可是小潋来了,我才知道,原来这世上有个人和我长得一模一样,我们是血浓于水的兄弟,他是我和这个世界的联系。”他看了看唐十七,“我一个人待习惯了,不大会讲话,你能明白吗?”唐十七迷迷糊糊地点头。“我听说过了奈何桥,只要不喝孟婆汤就不会忘记前尘往事。我会努力看看,不喝孟婆汤。你可不可以帮我问问小潋,下辈子如果我来找他,他还愿意当我的弟弟吗?”唐十七猛地挣起来,道:“哎,知道了知道了!我头晕,还想吐,你能不能快点说完!”持厌被吓了一跳,站起来,呆了一会儿,道:“抱歉,我就走。”唐十七躺回去,持厌在黑暗里站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出去了。第二天,唐十七醒过来,头还是有点疼。推开窗,外面落着大雪,漫山遍野,纷纷扬扬。他回头看了看空落落的屋子,昨天晚上持厌好像来了,他记不大清,总觉得是在做梦。大晚上的,持厌来做什么?他敲了敲脑袋,觉得自己睡迷糊了。他没看见,枕头底下,一封信的角露出来。冬天过去,唐十七终于离开了伽蓝,回到山下的温柔乡。见了燕春馆,他简直比回到家还热泪盈眶。他又闻到熟悉的脂粉香,甜到发腻。大红八角灯笼挂了一溜,屋檐底下姑娘们鲛绡招展,脸上被灯笼照得妆上一层薄薄的红。天井里有人吵吵闹闹,女人笑声又尖又利,有客人喝醉了酒走路不稳掉进池塘,惹出一串笑声。“魏德那个死太监,还有他的干儿子沈玦,真不是东西!”唐十七抱着一个姑娘纤细的腰肢互相喂酒,对桌有人在聊闲天。“夏侯大爷,你怎么现在才来?”姑娘偎在他怀里,柔柔地埋怨。“对不住啊我的小心肝儿,前头被一些破事儿绊住了,分不开身。”对桌聊得正高兴,“可不是!你可知道十年前谢家满门死绝的案子?”“当然知道!谢秉风谢大人,清流砥柱,我朝栋梁!被魏德视为眼中钉rou中刺,魏德那个老家伙买了刺客,让他一家全灭。可怜戴老爷子,偌大的年纪,为了自己这个弟子,奔波数年,终于找到证据,指认魏德就是幕后黑手!”“夏侯大爷,你这次待多久呀?”姑娘抱着唐十七的腰,点他的胸脯。“不知道,看东厂啥时候来呗!”唐十七哈哈大笑。那俩人推杯换盏,继续义愤填膺,“可惜万岁荒唐,执意要包庇魏阉!戴老爷子敲登闻鼓敲了一天,万岁愣是假装没听见!”“听说魏阉还让沈阉派人去打戴先生,幸好有义士路过,戴先生才幸免于难!”“放心吧,戴先生发了话,要是他有个什么万一,就是这魏阉下的毒手!现在魏阉屁都不敢放一个,还专门派番子去保护戴老爷子呢!就怕他老人家年纪大了,一下头疼脑热,没挺过来,倒怪在他魏阉的头上!”“二位聊得好生欢喜呀!”这时走过来一个黑脸汉子,冷冰冰地瞅着那两人。两个人喝高了,站起来推他:“怎么着?怎么着啊你?我俩碍着你了?”“妄议国政,二位还是到东厂里再做长叙吧!”黑脸汉子一摆手,四下里忽然冒出许多身穿黑色曳撒的东厂番子。两个人都吓白了脸,终于清醒过来,屁滚尿流地求饶。唐十七见状,慢吞吞地往后退,眼看就要退到门口。那黑脸汉子转过身,眼睛忽然瞥到唐十七,猛然一瞪,吼道:“夏侯潋!抓住他!”唐十七内心哀嚎,后悔贪图夏侯潋脸长得帅,没把人皮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