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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遇见贺兰茂佳那日,两人一番交手,徐辛紧张地听他对自己说话,目光不知看向何处就僵硬地不停躲闪。贺兰茂佳发现她的目光,以为她是看中了自己腰间这块简单的玉牌,便笑了笑,解下来递给她:“既然一直在看想必是喜欢,送给小丫头当见面礼吧。”她其实不是喜欢,只是没地方看就盯了很久而已。但容不得徐辛辩解,贺兰茂佳便听了内宫传唤离开了,后来怎么提都突兀,就没再还给对方,直到现在。玉佩材质温润,上刻绿竹,一如那天十里春风。终不可谖。徐辛回到北殿寝阁换了衣服,她好不容易整理好心绪要歇下时内侍来报:御驾至。心脏猛地跳动一下,待到徐辛披衣觐见时她又重新戴上了假面,笑容得体,看见高泓坐在当中时关切道:“陛下这时还来?”他们二人互相斗法但相敬如宾,彼此心里都有数,好歹维系着表面上的和平。此时见高泓面如土色,眼底一团休息不好生出的乌青,焦躁地在桌上叩击,徐辛也没有半点爽快,只觉得他自作自受而已。人做多了亏心事夜里不好睡觉,就算得了天下又如何呢?两人一站一坐,更漏长,周遭安静无比。过了许久,高泓抬起头望向徐辛,语气中含着一丝愠怒:“高景逃跑与高潜无关,是你放的?”暗叹该来的总会来,徐辛笑了笑:“是妾。”她承认得过分爽快让高泓的一干追问都似哑了火的炮竹强行憋住了,那表情想来不会太好看,听得徐辛继续道:“废帝被囚,你前往与柔然做交易后命鬼狱日夜看管,我费了好一番工夫才让自己的人混进去。可若你回来见他不在恐怕要迁怒独孤太后与四殿下,于是只得让小景多受了点委屈。”“你……”高泓皱起眉。“等你回来,他还不曾吐露平城铁卫的兵符下落,你定继续留他的性命。”说到这时徐辛甚至好整以暇地理了理鬓边碎发,“铁卫守护旧都,意义非凡,一旦这支队伍造反不仅是金戈铁马,更意味着对你权威的绝对违逆……所以你不会轻易放弃的。”高泓冷笑道:“可高景双腿已残,你要知道身有残疾者天纵英才也不得即位,这是道武皇帝留下来的祖训!”徐辛一点儿也不怕他:“是啊,那就届时再说吧。”“徐辛——!”“陛下深夜来此,不就想知道臣妾是如何让高景全须全尾地离开鬼狱的么?”徐辛笑道,“说来还要谢谢陛下登位匆忙,才给了妾可乘之机。鬼狱尚且如此,鬼狱之外的六部、九卿、御史台、大理寺……死心塌地为你的,又有多少呢?”“你胡说八道,朕岂非天命所归!?”徐辛顿了顿,疑惑道:“天命?若说残害皇嗣、诬陷忠良就是天命,可先敬文皇帝没有选你这个长子,连母族贺兰氏都不曾支持你啊,陛下难道忘了吗?”这一句直接触碰了他的逆鳞,登位至今各地隐隐有反对声音,今天那封檄文一出,未来的日子就像个烫手山芋。高泓蓦地站起身:“来人!皇后疯了,把她关在北殿!”左右内侍从门外现身就要入内,徐辛挥开他们,笑得愈发放肆:“哈哈!原来陛下也会害怕啊?我以为你不会怕呢!怎么,心虚……?”“朕有什么可心虚!是你——”“方才妾说自己盘算好了,可陛下又何尝不是呢?”徐辛突然安静下来,一双凤目中尽是沉静的注视,“同妾的婚事再到豫州演兵,一步一步的算计,把利益最大化。陛下不曾考虑过妾,为何还要指责我?”问句一出,高泓本来要出走的背影突然停下,他做了个手势,要架住徐辛的内侍也不再动作。他缓缓回过头,面容被烛光映得有些不真实。“我不曾考虑过你?”算来还未到知天命之年,两鬓星星,一年前的意气风发消失殆尽了。徐辛有些愣怔。高泓缓缓道:“我不是不知你为了什么嫁给我,你是高沛的心腹、独孤氏的闺中密友,留在身边弊大于利,门客劝过……但我仍选了你。一来为并州兵权,虽落空但我不后悔;因着二来,我到底心里有过你。”徐辛别过头,置若罔闻地笑了笑,苦不堪言。“起先我以为你也……一样。”高泓抿唇,“事已至此无论结局,你我之间不仅立场相悖,看来确实没有缘分……徐大人,徐将军,当年你答应嫁我,难道就没半点动心吗?”他问这问题并非要一个答案,话音刚落高泓便要拂袖而去,但刚踏出一步,身后女子轻轻叹息一声:“没有动心吗?”“……”“那日园林深处的回廊下,王爷一身苍蓝衣袍从春风中穿花拂柳而来,何其倜傥风流。妾非绝情之人,亲眼所见后当真不曾动心吗?”“……”“可也是那日,妾从北殿出来后便得知将军死在狱中。后来诸多探查下,得知王爷来皇宫之前难道不是刚从大理寺狱中离开么?妾视将军如兄如师,知遇之恩、倾慕之情没有报答分毫,就已天人永隔。王爷还要妾如何呢?”言罢,在高泓的沉默后徐辛道:“不必你囚禁我,今日开始我便不出北殿——高泓,你沾了多少血,别再把自己说得那么清白!”一声请回,身后殿门轰然关闭,玉阶之下,两排点着宫灯的侍从还在等候。高泓仰起头望向北殿外的苍茫夜色,万里无云月在中。领头内侍大着胆子问:“陛下,回明堂歇息么?”高泓略一思索,说了个地名。后宫刚刚经历了一场异常激烈的冲突,或许天亮之后便会传遍紫微城的各个角落里,并延生出不同版本,满足所有对前朝“山雨欲来”的想象。但此时此刻,西宫尚且安静。阿丘端着碗无措站在一旁,仰头看向刚刚推门而入的黑袍男子:“陆大人……王爷他今天怎么也不肯喝药了。”“给我吧。”陆怡接过那只白瓷碗,搅动当中还微微冒着热气的浓稠药汁。阿丘照做后就默默地离开,她知道高潜不喜打扰,何况陆怡在此应当怎么都是安全的,放心前往其他宫室准备翌日要用的东西。陆怡把灯灭了只剩一盏,走到高潜榻边。他还是下不得床,体虚加上寒症,这一个冬天好不容易捱过去,连高泓不来折磨他都成了幸运——含章殿没有搜出他要的东西,朝内外都知道他泄愤般软禁了高潜。陆怡试了下汤药温度:“还能入口,一会儿凉了更苦,喝吗?”高潜把被褥抱了个满怀一直遮住下巴的动作有些孩子气,他眨了眨眼:“不想喝。”“那就不喝。”陆怡说罢开了半扇窗,将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