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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我的家人让你没了家人,我什么都没能护得住,什么都没能变得了。”“到最后……我来告诉你,为了大局,为了我,你放过他们?”云琅:“我要怎么说?”萧朔胸口起伏,视线落在云琅身上。隔了良久,他放开云琅,阖上眼。“我那时……眼界便不及你。”萧朔:“我本该看出来。”“我本该看出来。”萧朔缓缓道,“却只知眼前血仇,不知——”“没有。”云琅有点不好意思,“我当初也没想那么远。”萧朔蹙眉,抬眸看他。“那时候……”云琅实在没了力气,挪了挪,靠在萧朔臂间:“我闯进天牢,终归来不及。”“我只知道,那两年先是我跟着王叔打仗。”云琅轻声道:“后来王叔回京,执掌禁军,就变成了我一个人打仗。”云少将军那时才十七岁,凭着天赋屡战屡捷战功赫赫,看不到其下暗藏的累累危机。彼时京中,唯有端王力主血战戎狄,端王身死,主战一派再无扛鼎。云琅:“我与端王之交,原本该义无反顾,刎颈同死。”萧朔:“……”云少将军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刎颈之交”用错了辈分,咳了两声:“可王叔不准。”“端王叔说,一来,他死后,家小必被牵连,要我照顾。”云琅:“二来,朝中能领兵征战的,只我一个。”“他不准。”云琅闭了闭眼睛:“彻底收复燕云前,不准我生退意,不准我心灰意冷,不准……”萧朔:“不准你死。”“是。”云琅苦笑,“好累。”萧朔眸底倏而轻颤,死死盯住他。“王爷。”云琅轻叹口气,“我想起来走走。”“……”萧朔一言难尽,回头看了看窗外血rou横飞的刀光剑影:“现在?”“是。”云琅也觉得不太合适,不很好意思,低咳两声,“我也不想,只是……”他话音愈轻,萧朔皱了皱眉,低头要问,目光蓦地一凝。云琅原本靠在他臂间,这会儿不再废话了,也不再怎么咳,静得连原本杂乱急促的气息都听不清。身子慢慢滑下来,肩头抵着他胸口,额头落在颈间。萧朔半跪在地上,伸手堪堪拦住云琅。四周愈寂。像是又回了当初在大殿前,他跪下来,被先帝亲手加冠赐爵的时候。举目繁花锦簇,眼前无上尊荣不见故人,不见归途。萧朔抬手,碰了碰云琅眼睫。“……”云琅觉得应当提醒他,“小王爷,我还没死。”萧朔狠悸了下,一把抄起云琅,抢到榻前:“要用什么药?”他从后门进来,扫见过桌上那几个像是装了药材的纸包,摸了几次,打开一个:“这是什么?”“……”云琅张了张嘴:“咳。”萧朔凛声:“说话!”云琅没见过萧小王爷这般几能噬人的架势,没办法,实话实说:“巴豆。”萧朔:“……”萧朔闭了闭眼睛,死死压住火气,一手稳稳架着云琅,去拿另一包。云琅愧疚:“黄连。”“……”萧朔咬牙切齿:“云、琅——”云琅眼睁睁看着他去拿第三个,闭上眼睛,不忍心再看:“番泻叶……”萧朔抬手,牢牢封住了他这张嘴。云少将军无力回天,眼睁睁看着他打翻了自己那份山家清供檀香雪水蜂蜜绿萼梅花汤饼,有些难过:“呜。”萧朔不管他呜,把人抱起来,扯起斗篷裹严实,自后门一头闯进了茫茫风雪。17、第十七章云琅被萧朔抱着,心力终归再熬不住,渐渐昏沉。雪夜太冷,披风隔不住寒意。云琅苦撑太久,被冷风一激,微微打了个颤。经年逃亡,常在破庙林间避风雪,已攒了不少经验。云琅正要蜷起手脚身体保暖,格外有力的手臂忽然从背后圈回来。“不用。”云琅低咳,勉力推他,“还有刺客,分心——”萧朔垂眸,淡淡道:“再动一下。”萧小王爷周身的杀意能活剐了刺客,云琅审时度势,觉得这句只怕九成九是反话,老老实实收回手。萧朔赶了几步,停下来低了头,看着云琅安安静静在他臂间阖了眼。不再说话,畏寒似的往披风里缩了缩。不动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忍起的,这会儿心力彻底散开,意识混沌无力自持,血才从云琅虚抿着的唇角沁出来。茫茫雪色,一滴一滴、悄无声息点染晕开。……“王爷!”连胜带玄铁卫心急如焚赶过来,一眼看见他怀间抱着的人,愕然:“云公子——”“叫医官。”萧朔道,“去请梁太医。”连胜看了一眼他的神色,半句话不敢多说,打手势示意其余玄铁卫四周翼护,自己掉头扎回浓深夜色。萧朔抱着云琅,进了书房,放在榻上。老主簿带人找了王爷半宿,循着动静匆匆赶过来,被萧朔身上血色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刺客——”萧朔解开披风,一点点拭净云琅唇角血色:“没事。”老主簿看两个人都全然不像没事,掌了灯,再细看云琅脸色,心下猛地一沉。萧朔伸手,去摸云琅的腕脉。雪里待得久了,指尖冻得冰冷麻木,几次都摸不出。萧朔眉宇间溢出难抑烦躁,手上的动作却仍一成不变,再度探向云琅脉间。“王爷。”老主簿心惊胆战,小声叫他,“连统领去请梁太医了。”“刺客来得突然,府上有些乱,刚稳下来。”老主簿:“医官也叫了,很快……”萧朔像是不曾听见,蹙紧了眉,盯着榻上无知无觉的云琅,眸底一片暗沉。老主簿不敢再说,噤声缩在一旁。当年家变后,王爷的性情就变了许多。并不是像外界所说那般残忍暴戾,云小侯爷来府上前,萧朔其实不常发怒,也很少像京中那些衙内,动辄将夺人性命挂在嘴上。可京中无论谁家纨绔、孰府膏粱,都从不敢与萧朔对上。不只是皇恩浩荡,更因为萧朔几乎像是从死地走出来的人。从死地走出来,什么都不剩,所以什么都不在乎。萧朔敢肆意妄为,敢行止荒谬,不是因为宫中回护、皇上放纵。是因为早已什么都不在乎,所以也不想留住任何一样东西。老主簿摒着呼吸,战兢兢看着王爷几乎同归于尽一般的凛冽架势站在榻前。老主簿挣扎半晌,横了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