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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红的嫁衣。做人妾室成亲时自然不穿正红嫁衣的,不知她何时做好的这件衣裳。唐茹却显得落魄多了,她自小是唐家嫡女,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何时吃过这等苦?见冷宫的大门被推开了,还疯癫颠地爬过来,也不看清来人是谁,就叫喊着:“陛下!陛下!妾知错了……您让妾再看一眼陆儿吧……”白榆扫了眼四周的陈设,再一低头是唐茹疯疯癫癫的模样,他问道:“姨娘,您哪里错了呢?”唐茹猛地抬头,眯着眼,看清了白榆的样貌,再见他穿着王爷规格的服饰,后退好几步:“我错什么了?贱人!你比付苒还贱!上我这里耀武扬威什么?爬上了父亲床的贱人!等陆儿继位,你们都得死!”白榆以为自己面对唐茹仍会觉得害怕,却并没有。他语气也淡了几分:“姨娘,上月我去二哥府上看望小侄子,小侄子很活泼,正在练着走路。二嫂说父皇将他禁足的这几月,二哥开朗了许多。”唐茹恶狠狠地瞪着他:“这怎么可能?你别想骗我,贱人!”她似是眼尖瞧见了什么,又开始叫道,“陛下!陛下……妾知错了……”白榆疑惑地扭头,并未看见任何人。他重新对唐茹道:“姨娘,不多时便是秋分了,唐国舅也该问斩了。我以为您……”算了。唐茹恐怕早已不记得,她曾杀了个叫圆圆的宫女了。付苒与唐茹之间那些事与他无关,唐茹曾害得他痴傻疯癫,可他已不能再在昔日雍容华贵的女人眼底看见清明了。甫一转身,便看见青石台阶下的白柏。待他出去后,冯宁关上了殿门,连同殿内女人的吵嚷声一并锁住了。白榆走下台阶,停在了白柏面前,他抬起头,眸中却蕴着无措:“父皇……儿臣冒昧,您与姨娘成婚十数载,当真绝情如此吗?”白柏昏星似的望着他,好像天大地大,眼中却只剩了一个白榆。他道:“是。”白榆刹那间只觉浑身冰凉,像从头上倾泻下寒冷的冰水,浇灭了他曾蠢蠢欲动的心。却听他继续道:“不只是唐茹。”他握住白榆的手,那双手依然很凉,像不化之冰:“先帝曾说我太过凉薄,他时常忧心兵权放在我身上,会不会有朝起兵谋反,可他又找不到更适合的人去平定西凉。”白榆低头看向交握的双手,似能感受到男人指腹的茧刮在手背中的触感,泛着痒,更带着暖意,像春日的熏风,拂去所有寒凉。“我是为了……权势,才一步步爬上去的,”似是那只手上有了暖意,他的语气不自觉放缓了,“他一生风流又窝囊,放不下心中已逝的挚爱,又流连花丛,却故意把后位空悬,让一个手不能提的病秧子做了许多年太子。多情最是无情,他其实对谁都没有情。”妄议先帝——这是能让史官添上两笔的罪名。可此处没有史官,只有他唯一情牵之人。“小榆,你该怨我的,因我待你……并不比他待我好上多少。”白柏凑近了白榆,迫使白榆抬起头来,连呼吸都近在咫尺,“这几个月来,我……”白柏的话音戛然而止。白榆脑中乱作一团。鬼使神差的,他仰起脸,抿起的双唇松开,小心翼翼地贴上了那人正一张一合说这话的唇,封住了他所有的言语。第45章昨日,白榆自圆圆坟前回府后,始终提不起兴致,岑见奚瞧他郁郁寡欢的模样,便又拉人出去喝酒。几月下来,这人精早就摸清了白榆沾什么酒会醉,特意点了很淡的清酒。二人坐在雅间,岑见奚一边与他吃着菜喝酒,一边随意聊着些话。岑见奚道:“陛下先前把后宫的人都遣了,除了那几个有皇嗣的,其他的全送出了宫,赐了厚赏,还留意人替她们再觅好姻缘,朝中水花可不小。”白榆语塞:“许是、许是父皇有其他的考量吧。”岑见奚挑眉,果然换了话题。话题不知怎的落在了他几日前遇见的一个天仙似的人物身上。白榆问他道:“时潇,你有心仪之人吗?”他光知道岑见奚好美色——这个“好”,又纯是欣赏的“好”,若真是有美人往岑见奚怀里扑,他怕是躲得比谁都快。岑见奚笑盈盈道:“怎么?王爷看上我了吗?我惜命得很,可不敢要你。”白榆知他是打趣:“你不愿说就算了。”岑见奚一顿,又抿了口酒,缓缓道:“豆柳如丝,高楼明月,不可思矣……”他语调一扬,又道,“王爷呢?”除了白谨……其他人应当是不知道他与白柏那些事的,只当是陛下格外宠这个从冷宫放出来的小儿子。白榆想着,垂眸道:“我也说不清。想起那人,只觉得心里一团乱麻,想解解不开,想斩斩不断。”岑见奚故作惊态:“王爷,我要落泪了,美人怎么能够心有所属呢!”白榆无视他说笑之言,只在“心有所属”上略有停顿,迟疑道:“这样也算是喜欢吗?”岑见奚再抿一口酒:“为什么不算?你夜里梦见过他吗?”清酒入喉,白榆脸上浮起红晕,他道:“梦、梦到过……但是从前发生过一些事,我又有些怨他。”岑见溪道:“我不曾经过你那些事,不好劝你放下。王爷不妨顺应本心,如何想,如何做,便是了。”楼下堂中有歌声曲音传来,隐隐约约。白榆喃喃道:“顺应本心……吗?”他又是如何想白柏的呢?幼时他最为敬仰之人,端王府中大多人都待他极好,可唯独白柏的好是不一样的。哪怕是失了心智,也忘不掉自己的父亲。春风化雪,拂入清梦,又是他少有的贪恋。偶尔夜间被噩梦惊醒,他认识下意识地向身侧扑去,落了个空才失落地想起,床畔是凉的。他的本心……是为天理所不容的。“若是……天理伦常不容呢?”岑见奚一扬眉:“莫不是与你差了辈分?王爷,这天下只有旁人配不上你,只要你喜欢,管他天理伦常做什么?悠悠众口,白的也能说成黑的,可万事到头,你我皆不过白骨一捧,史书三百页或能留下一名,谁会记得你真正的模样呢?”杯中酒映着他的眉眼,白榆看了半晌,若有所思,随后一杯饮尽,他向岑见奚作揖一拜,吓得岑见奚弹起来赶紧扶他坐下:“你好端端地冲我行礼作甚?可别是想折了我的寿数。”白榆眸中蕴着清浅的笑意:“时潇,谢谢你……不只今日之事,还有许多。你是我老师,也当得这一拜。”岑见奚见他说得认真,晃晃悠悠地站起来醒酒,他负手站在窗边,遥遥望着月,很轻声道:“我可当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