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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走吧。”达达利亚道,“现在已经没必要留在这里,至冬更需要我们。”

    “……现在就离开吗?”潘塔罗涅倒是有些迟疑了。达达利亚看他这副模样,感到有些好笑,于是蹲在他旁边开玩笑:“哎——潘塔罗涅老爷不会舍不得走了吧?就这么喜欢在这挖土豆吗?”

    “我怎么记得你第二次就上手了,掏土豆比我还熟练。”潘塔罗涅道,“达达利亚,我姑且承认你的学习能力,这让你与西伯利亚的棕熊区别开。”

    “你喜欢棕熊吗?毛茸茸的,其实还挺可爱。”

    “不喜欢。”

    “喜欢烤土豆?”

    “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

    “……”

    “喜欢我吗?”

    “要你管。”

    达达利亚忍不住笑出了声,“潘塔罗涅老爷,你现在像个幼稚的小毛孩儿!是不是我捏一下你的脸蛋,你就会气鼓鼓地扭头跟我画三八线啊?”

    “……你尽可以试试,末席。最后遭殃的肯定不是我的脸。”潘塔罗涅道。他现在有些破罐子破摔了,富人老爷向来是个藏不住财富的直白人——俗话说就是常常炫富。钱对他来说就像愚人众食堂里普契涅拉拨给达达利亚的煎火腿香气,极其自然地流露进所有人的鼻腔。女皇在上,他没有故意炫富的意思,但是叮当响的摩拉还是从他指缝溜出来,昭告天下“潘塔罗涅是个富贵人”。

    潘塔罗涅叹口气,他藏不住铜臭气,但没想到连这点感情也藏不住。

    就当这是什么五弊三缺吧。潘塔罗涅极其不情愿地收拾自己的衣服,离开了这里,达达利亚与他就又是陌路人了,哪还能这么自然地和他开玩笑……啧,灰真多。穷乡僻壤,潘塔罗涅的庄园在哪里?那里比这璃月秘境可好太多了,管家和女仆们会cao持好他的一切生活起居,潘塔罗涅从不用担心自己下一顿该吃什么。如果枫丹厨师长做的不符合胃口,就扣工资。

    可是回到那里,就再见不到达达利亚了。

    达达利亚的家不会这样冷清,但也不会欢迎潘塔罗涅。他倒不介意像这样一直和达达利亚做个欢喜冤家,贫贱夫妻。可问题是——达达利亚愿意吗?

    “……没见过你这么磨叽的至冬爷们!”达达利亚把他挤开,三下五除二把脏衣服包起来,塞进潘塔罗涅怀里,“收拾个衣服怎么这么慢?还是你们璃月男人都这样,慢慢腾腾的。”

    “那很贵——!!”

    潘塔罗涅的抗议被达达利亚瞪回了嗓子眼里。他感到很受伤,富人老爷甚至都不嫌弃达达利亚被狗追过,达达利亚怎么敢嫌弃他——虽然说,达达利亚被狗追也是为了给他摘瓜。

    “说起来,我还要问你一件事。”达达利亚截住他的腹诽,“我记得你之前在执行官例会上报告了一件事,至冬境内也爆发了旱灾吗?”

    “确实,”潘塔罗涅道,“是在西南方,形势较为严峻。”

    “我记得,”达达利亚思索道,“摩拉克斯和我说,璃月遭遇了旱灾……但来璃月的时候,我在马车上看到的却不是饿殍遍野的场景。”

    “你的意思是,他欺骗了你?”潘塔罗涅心中袭上一股狂喜,“摩拉克斯向来如此,达达利亚,这不是你的错。璃月岩神活了六千多岁,单一个零头都能把你耍得团团转,你以为他深情款款地看着你,但其实他眼里你就像张白纸一样,干净透明,无处遁形。”

    他试着去牵达达利亚的手,“达达利亚,听我说。君心莫测,他在璃月当了两千年的岩王帝君,你绝对不能把他单纯作为一个人来看待。我看过须弥的论文,一种行为重复二十八天就会变成习惯,二十八年会成为刻入骨髓的习惯,那两千年呢?他高高在上太久了,俯视蝼蚁太久了,岩王帝君把十一席执行官看成趁手的工具,计划的一环……而不是与岩神平等的伴侣。”

    达达利亚的手心温软,轻轻地回握潘塔罗涅。

    “潘塔罗涅,你不必如此义愤填膺。”达达利亚道,他的蓝眼中映出死水潭般的冷静,“我只是感到很奇怪……他为什么这样做?”

    “因为他就是个没有感情的王八蛋!”潘塔罗涅以为达达利亚仍在为岩神开脱,“你仔细想想,达达利亚,他给过你什么?一个破石头块,随手捏个什么玩意儿讨你欢心,花你的钱买东西再送给你,这不就是空手套白狼?!”

    他还不如我呢!我可以为了至冬工作到死,工资直接发到你的账户就行,普契涅拉天天对着我吹胡子瞪眼我也都能忍……

    “冷静点,潘塔罗涅,冷静。”达达利亚被忽然激动的富人老爷吓了一跳,这样气急败坏的潘塔罗涅和他记忆中普契涅拉的影子重叠起来,他想想……哦对,普契涅拉听到他和摩拉克斯一起吃饭时也是这样近乎跳脚的模样。

    “你让我怎么冷静?!”潘塔罗涅要被他气疯了,达达利亚怎能如此轻易地忍受摩拉克斯?达达利亚,达达利亚……不自珍不自爱,好像死心眼儿一般把自己拴在那岩神的脚边……“摩拉克斯怎么敢这样对你?!”

    “他想怎么对待我是他的事……”

    “你还替他说话!!”

    女皇在上,赖床的托克也没这么难哄。达达利亚忽然起了坏心思,他凑近一点,再凑近一点,顺势拉着潘塔罗涅的手摇了摇,轻声细语地说:“你再生气,我可就亲你了哦。”

    啊……亲、亲什么?

    真的要亲我吗?

    潘塔罗涅被轻飘飘一句话砸昏了头,眼前达达利亚的笑脸如梦似幻,他忍不住偷偷瞟一眼达达利亚的嘴,感觉一次看不够,于是再偷看一眼。

    他引以为傲的记忆力失了作用,总记不清达达利亚双唇的模样,潘塔罗涅这样为自己开脱,所以他才会一直盯着末席的脸,很期盼那薄薄的两瓣淡色双唇离得再近点。

    “冷静下来了吗?嗯……好像没有。”达达利亚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感觉你的状态更差了,不好意思啊,开了这么过分的玩笑,你的脸都红透了。”

    只是开玩笑?!!

    “我……我,我没脸红,你看错了,末席,这是过敏反应。”

    潘塔罗涅的手在颤抖。

    “哇,你的手也好烫。你对什么过敏啊?”达达利亚若无其事地问。

    “……过敏源还不清楚。”

    潘塔罗涅紧张地眨眼。

    “嗯……”达达利亚又是忽然贴近,几乎是脸贴脸地对着他说话,呼出的热气喷在潘塔罗涅鼻尖,“不会是对我过敏吧?”

    潘塔罗涅感觉自己快昏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达达利亚抱着肚子放声大笑,“潘塔罗涅老爷你清醒一点!哎呦,噗……噗哈哈哈哈哈……别生气嘛,我以后真的不开这样的玩笑啦!”

    他兀自蹲在地上缓了一会儿,小腹还是笑得隐隐作痛。潘塔罗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达达利亚有点疑惑,抬头时发现潘塔罗涅正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头顶发呆,和达达利亚对视了好一会儿才不自然地挪开眼睛。

    过了好久,潘塔罗涅才说:“……我不介意。”

    达达利亚说:“不介意什么?”

    “不介意你开的玩笑……就是你刚刚说要亲我的那个。”潘塔罗涅的口气像个幼稚又情窦初开的小孩子。

    达达利亚想了想,说:“以后我还是不说了吧,感觉逗你挺有罪恶感的。”

    “……扣工资。”

    达达利亚茫然地说:“啥?”

    潘塔罗涅说:“如果你以后不和我开类似的玩笑,我就扣你的工资。”

    达达利亚闻言大为震惊,略略思考后深有所感,凝重道:“你是我见过最霸道的霸道总裁。”

    整备好行装后,达达利亚准备再去找摩拉克斯问问怎么出去。潘塔罗涅猜到他的想法,又有些闷闷不乐。达达利亚于是哄骗道:“我马上就回来。”

    潘塔罗涅阴森森地说:“我看你是要亲完他再马上回来。”

    达达利亚哂笑道:“哈哈,怎么会,回来也亲你。”

    说完这句之后达达利亚立刻溜之大吉,不给潘塔罗涅继续扣帽子的机会。步伐渐远,达达利亚的表情也冷下来——摩拉克斯仍是那样,在不远处等他。

    不等他先开口质问,摩拉克斯便说:“要现在出去吗?”

    “嗯。”达达利亚在他面前站定,他仔细观察摩拉克斯的脸,岩神确实有副好相貌,玉石般雕铸的面容看不出年岁,沉淀的只有从容。

    “也是时候该回去了。”摩拉克斯道,“我们不能耽误得太久,现世中灾难肆虐——”

    “但璃月一片祥和。”达达利亚道,“我还有很多事情想问你,只是不知道您是否愿意告诉我真相。”

    摩拉克斯笑道:“真相吗……阿贾克斯,你想要真相?”

    “那些你从未告诉我的事情……”

    “只有自己求来的真相,才最刻骨铭心。”摩拉克斯道,“说说你的想法吧,阿贾克斯,我在听。”

    “璃月根本不像你口中那样爆发什么旱灾,我猜,是其他的灾祸。但我从未收到任何线报,璃月如今还是太平盛世,神通广大、爱护子民的岩王帝君啊,是你为璃月挡去了天灾吗?”

    “守护璃月的可以是我,也可以是任何人。”摩拉克斯模棱两可道。

    “守护的代价是什么?你把帝君官印交给我,孤身一人来到至冬,临走前又和璃月的仙人们交待了所谓的事宜……钟离先生。”

    达达利亚咽下一口涎液,真相使他愈发焦躁。

    “你是在托孤吗?”

    “合情合理的推测。”摩拉克斯道,“但还有疑点,阿贾克斯,假设我真的以性命为代价保护璃月,并且死期将近,那我为什么不留在璃月等待迟来的死亡,而是来到了至冬?”

    “……因为在你的计划中,要用到我……利用我,反抗天理。”

    摩拉克斯摇摇头,言语平和,循循善诱,“阿贾克斯,试着再大胆一些。这是帝君本纪中会记载的说法,但你和史官不一样,你更了解我,说一些史官会嗤之以鼻的,谣言野史,吧。”

    达达利亚说:“……为了我。”

    他看见钟离欣喜地微笑,眼尾飞红都浸染喜悦的气息。

    钟离一如既往,温和地说:“是的,阿贾克斯。我大限将至,临行前想多看看你,多和你说话,拥抱,亲吻。我想一直陪在你身边直到死去,我愿意让你的怀抱成为我最后的棺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