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

    郭嘉吐了口烟出去，烟粒同熏香绞缠全部融进酒楼外的夜空，今天叫来的姑娘还在一旁穿着衣服，她的那件红色薄纱压在了郭嘉的手肘下。

    “今夜倒是不急着走了？”她问道。

    郭嘉的视线追着窗外消散的烟，半晌才笑着回应，“是啊，今晚无人邀我去她府上了，多半是要叨扰阿桂姑娘了。”阿桂从他身下抽出那片纱，笑掩着面走开了。

    他还是斜斜地倚在窗栏处，入夜后街上人群渐渐散去，不知自己抱着何种心情一次次向下望，妄想着能再次在这里遇见同一个人。他心知自上回在酒楼一别，大约就不会再见了吧。郭嘉明白你不喜欢他寻歌妓，可这是他拥抱了你千次、表明心迹万次也无法更改的陋习，他将所有心绪都寄于在你的身上，甘愿匐伏在你身侧，如果让他想象失去了你是如何下场，他只觉得自己的帝王、他的英雄带着他的生命一起离去了。

    你们大抵是心意相通的，但生于这乱世，他必须要你踏入他的棋盘，方能重整天下，你的警觉和拒绝让你们的距离被拉远，一直疏离到亲王门客。你若永不跨进此局，代价便是有情人间更近的接触，以及他戒不去的昏yin的春月夜。你很少同他吵，只觉疲惫，偏生要你在两者中做出取舍，可郭嘉圈下的局是否就无差错也是件要让人押上一切的赌局。

    你看过他那双动情的眼睛，面上熏红，酒气从珠帘间溢出，他那样直直地望着你，身上却是另一位婀娜女子。你被气急了，他事后半跪在一旁，低声蛊惑着你，告诉你只要顺着他给的方向走下去，这天下、连带着他都是你的，那是你第一次在他口中听到所谓的“爱”，他要把你带进自己的棋局，怀抱着你吃掉所有棋子，用一张完整的局来爱你。

    “奉孝见过殿下。”你没放他在酒楼过夜，看着他那件带着酒和胭脂味的长衫半晌没说话，肺腑生疼，胃里大概被绞着，闷了阵酸气熏红了你的眼睛。

    “今日又是谁？小竹、青青……”你在他面前踱步。

    “是阿桂，殿下。”他竟真回应了你。

    闻言你瞬间xiele力气，坐回主位上，低头看着他，他跪姿也漂亮，长发掩去了他的半张脸，他默了许久，突然抬起头来看你，那双眼睛里消了酒气。“殿下，您不愿救助天下、救助苍生吗！”他跪着向前走了几步，“奉孝生为万万百姓中一家，自然也想求得殿下的拯救。将情欲和守天下的心愿一同交付给殿下，殿下……”

    你拿起一旁早已备好的酒盏，扯过他的头发灌了半杯给他，剩余半盏温酒入喉，显得春夜被月照得同样guntang，甚至烧进了你的血液里，直淌到四肢，你的额头抵住他的，有些沙哑，“你的局本王入了，你可得想好你从此便只是本王豢养的一条蛇，这里容不下欺瞒或背叛。”

    他的媚眼如丝，说着好爱你，让你也来爱他吧。要叫广陵王名垂青史，你们会在棋盘中央至此厮守。那是一夜灼人炽热的春，烫得眼眶发红，花开满树，落下如花雨一般的细细密密吻。你渡下了他的欲望，要延至他布满棋子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