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迷雾森林（一）

    小队的所有人几乎都是以一种迫切和探寻的状态进入各自的环境中，所以并没有人意识到，他们的任务面板刷新前，向前迈步的那一刻，周身的地图之间有一道难以发觉的接缝，这样的拼接大多存在于地图和副本的接连间。

    监控室的连线还没接通，女人撂下通讯机，没好气地打量来人一眼，刚刚还凝聚在眉心的怨气褪去大半，NPC不仅有感情，还有审美。

    “质量倒是不错，可惜……”最后两个字隐没，若是常人恐怕听不见，奈何巫切听力极好。

    他不易察觉地歪了一下头，这个动作有点像辛守。在她面对异常现象时，就会不由自主地歪脑袋，有些俏皮，但更多是嘲讽。

    “送货。”巫切说。

    接待的女人并没有检查货物的打算，只是数了数黑箱子的数量，随手指个角落：“放这儿吧。”

    地面上亮起指示箭头光标，巫切依照要求，把推车放在指定地点，光标消失。趁他卸货的时候，女人从装满卡片的抽屉里抽出几张，叠在一起递给他。

    他没看出来女人挑选卡片的逻辑，直觉认为不是要点，接过。

    “沿着楼梯向上走，左手尽头。”她言简意赅的样子，不知对多少人重复过相同的话，早就失去一开始的耐心和温柔语气。

    巫切不会向她道谢的，按照任务提示径直上楼了。

    越往上，越觉得一股消毒水味。不像研究所，倒像个医院。可是等他推开尽头房间的门，看到的景象又和他的判断大相径庭。

    满眼的绿植。

    栽在盆中，种在阳台，就连墙壁都被爬藤类植物覆盖。

    巫切从来没见过室内长爬藤的，更何况在永暗这种超科技设定的背景中，城市里几乎只有顶级富豪的私家花园可以见到少许绿色，星野上的植物早就变异得比原来巨大数十倍，颜色也以蓝色和紫色为主，看起来不仅不环保，还充满毒素。

    身披白大褂的人背对他坐着，从他佝偻的身型看，已经有些年纪。

    不知是耳背还是刻意忽视，巫切进屋以后，他依旧低头，用古老的圆珠笔在纸上写着什么，没有分走半分关注给身后。

    直到巫切走到旁边。

    “卡。”

    这感觉真是和去看病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一样的毫无情绪，一样地被忽视，一样地让人摸不着头脑。

    巫切心理活动倒是简单，别人要什么就给什么，递过去。

    这老头似乎对楼下女人给的数字有些意见，翻完后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他站起来，走到旁边的木柜前，按照顺序逐个取出。

    此时巫切才发现，那些整齐罗列的罐子里装的并不是化学药品，而是一片片浸在液体中的植物。

    他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储存方式。

    以往看到的，几乎都是放在相框里的标本。

    由于罐子有点多，两只手抓不完，老头找了个托盘：“拿回去吧。”

    巫切离开标本室前，看到墙上挂的屏幕里，双螺旋结构不停转动。在人体视觉的错位下，如同永不达到顶端的楼梯，一直攀升，一直原地停留。

    看久了竟有点头晕目眩，连罐子里的叶片都好似扭动起来，还眨了眨眼。

    他摇摇脑袋，周围恢复如常。巫切觉得奇怪，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种明明两个NPC就面对面站着却还需要玩家来回走动传话的任务在游戏里数不胜数，深究起来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

    楼下的女人等待着他，在巫切把托盘里的罐子摆到面前时，她冷眼扫视，“嗯”一声，举起早就替他准备好的杯子。

    “喝了。”

    反应再迟钝，到这个情况，都会明白绝非送个货这么单纯了，这水绝对有问题。

    巫切右手拿起杯子时，另一只手摸出纸团，攥入手心。

    这杯水不多，也没什么异味，表面看起来就像普通的纯净水。他不着痕迹地把杯子从右手换到左手，仰头假装缓慢喝下，其实都倒到了纸团里。

    空杯子放到面前，女人奇怪地看他一眼，让巫切张嘴。

    人类形态的他依旧有四颗狼牙，看起来极具穿透力。

    “进去等着吧。”女人看不出破绽，指旁边。

    巫切才发现这里有扇门，被黑色绒布挡住，不仔细看会以为是自然形成的阴影，他撩帘进去。里面很暗，但是狼族有着天生绝佳的夜间视力。

    他没想到里面有人，而且是两个。只是他们表现得都死气沉沉，就连进来新人都吝于抬头看一眼，低垂着脑袋。

    挨着一个坐下后，巫切才反应过来，他们不是对他不感兴趣，而是已经抬不起头。

    有呼吸，活着。

    那杯水应该只有晕眩的效果。

    巫切不知道药水生效的时间是多久，只能凭感觉，假装渐渐失去意识，和他们保持差不多的姿势，闭上眼，呼吸平稳。

    研究所的人耐心比他想象得还要差一点，几乎是在他停住不动没多久就进来了。

    “这小子邪门。”他听到旁边的人被拖动，伴随进屋的两人用力呼吸的声音，“刚刚喝完那杯水，他居然撑到走进屋里才倒。”

    原来应该当场装晕吗。

    枯野心里想。

    怪不得那女人还特意让他张嘴检查喝没喝完。

    “他要是进来再不晕，我都要叫警卫来把他敲晕了。”两人聊着天，枯野感觉自己的胳肢窝也被人从后架了起来。

    这个姿势不太舒服，还压到他的皮肤，扯得生疼。

    然后他的脚也被抬到半空，随着“一、二、三”的声音，自己好像在某个地方躺平了。听到下面滚轮的声音，才感觉像医院的护理床。

    眼前变暗，他们十分谨慎地给他的眼睛绑上一层厚厚的布，链条碰撞，手腕和脚腕都被锁住。

    科技发展，金属早就沦为过时产物，扣住他的是新材料。触感更柔软、温度更适宜人体，同时也更加坚固。巫切尝试轻轻转动手腕，然而锁扣感应到晃动，收得更紧了。

    这下彻底动弹不得。

    巫切与另外那两个人一直被推着向前，因为电梯一次只能容纳一张床，所以等了会，再出来不知是几楼。

    他的床停下。

    推他的男人和别人做了交接，因为巫切听到高跟鞋的声音。再后来，推动他的力度明显轻盈起来，哒哒的脚步一路相随。女人似乎心情不错，还哼了曲子，断断续续的几个音符，依稀可以拼凑成游戏登录界面的BGM。

    游戏里诸如此类小彩蛋不少。

    巫切觉得自己应该是被推进了一个房间，因为他的床九十度调整了一下才继续前进，显然是对准了哪里。而且进入这个空间后，噪音明显减小不少，头顶左上方传来匀速的“滴、滴”。

    门关，落锁。

    “唔……”他听到女人轻叹，又是哒哒两声。

    身上毛孔不自觉缩紧。

    不是感觉到危机，而是她的吐息突然凑得太近，停留在他的鼻尖上方，有些暧昧不明——NPC还有这种设定？

    不等巫切脑子里回转更多想法，她已离远，身侧响起玻璃碰撞清脆响声。女人在摆弄什么东西，仿佛刚才都是他的错觉。

    在这个分不清是研究所还是医院的地方，这种声音不是什么好兆头。

    巫切企图挣扎，捆绑四肢的高科技精密材料却不是蛮力可以打开的，没什么用。

    他已然暴露，这女人对他的苏醒却毫不意外。

    有东西被放下了。

    带着香气的吐息从身侧绕到头顶，巫切自行脑补的画面中，她应该在床头垂眸看着自己。胸膛一震，她的双手落下。

    “哼——”巫切闷哼。

    感知中那双手纤细却有力，在他的胸口轻轻抓了两把。巫切蹙眉：“不……”

    他听到女人的轻笑，而后是带着酥麻感的游弋。

    她的右手掌从巫切的胸口向下，在小腹绕圈打转，因为身体的倾斜，他也感觉头顶触碰到什么绵软的东西。似乎在有意无意地……挤压。

    这游戏的任务已经发展到这个尺度了吗？

    巫切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时，身体呈现一秒钟的僵直。

    虽然很快恢复，还是让这个占他便宜的女人感觉到了，她微微抬起上半身，绕到侧面，身体下压。

    他闻到她的呼吸，从落点推测，她的嘴唇距离他的鼻尖只有几毫米距离。

    女人逾越的手已经撩开他的衣摆，指腹描摹腹肌的凹陷处。逐渐入侵，伸到裤子里——

    “放开我！”被捆住的巫切再度挣扎，他在战斗中从未陷入过如此被动又绝望的境地，却被一个系统派发的任务拿捏。

    那双手真的就停下了，在恰到好处的距离。只要他动作幅度再大一点，指尖就能恰好探到他的双腿之间。

    他听见女人口渴似的吞咽声，像在忍耐什么，最终长叹一口气。

    压力消失，危机却没解除。

    女人在旁边又抓起什么，尖锐的冰凉感贴到他的手臂，猝不及防地刺入。这点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怕的是那种明显的液体注入的感觉。

    “你要给我注射什么？”巫切咬牙问。

    女人还是不说话，拔掉针筒。

    滴、滴、滴——

    头顶的声音变得愈发急促，在巫切看不到的屏幕上，数字从0%逐渐升到80%，最后到达99%。

    “浓度达标”。

    这四个字浮现，禁锢巫切四肢的拷锁同时解开。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起身，却发现全身麻痹，动弹不得。这种情况比单纯的昏厥还要可怖，接下来他会大脑清醒地看着自己任人摆布而无法反抗。

    蒙在眼睛上的黑布条被人扯下。

    最先进入巫切视线内的，是那双不能再熟悉的狡黠眼眸。

    他就知道——巫切快要咬碎后槽牙。

    NPC怎么会对他这样胡作非为，在这种情况下还有闲情逸致调戏人的，只有那个魅魔！

    ——

    昨天没登上欠的更新，今晚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