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殇

    仲夏的夜，夜色暗沉，气中混杂着一股闷热。不由得让人心烦意乱。黎家后花园的“戴安娜”玫瑰开得粉嫩极了。细微的夏风拂过，枝朵摇曳着，魅惑着夜色。

    三楼尽头的房间里，床上睡着一个漂亮的女孩。

    她闭着眼，痛苦地皱着眉，身下的褶皱的床单上隐约已有水渍模样。

    梦魇像藤蔓一样在她的内心肆意生长，窒息的情绪曾经把她包围得密不透风。

    梦里，小女孩双手紧握，用力地向前跑。前方站着一个女人，女人身形消瘦，皮肤苍白，长长的卷发垂落腰间，毫无生气。

    另外一个视线，支离破碎的画面里，有愈渐远离的车影，奔跑的身影，激烈的拉扯，地上掉落的蝴蝶发夹，隐约的哭泣声。

    “别”－－－－

    “别”－－－－

    手心猛地传来的阵痛，鼻尖嗅到了些许血腥味，黎芷从梦中慢慢清醒过来。

    摇了摇头，嘴角不由得嘲讽。她挣扎起来，走出了房间。

    找到医药箱，随便给自己消了毒。

    房间的床单上被汗都湿透了，想了想，她停下脚步，转身走进了三楼亮着灯的房间。

    半夜，到了黎家别墅，这座房子似乎与他走时，并无两样。

    没有惊动任何人，秦戌上了三楼。

    昏黄的灯光下，女孩穿着淡粉色缎面睡裙，墨色及腰的卷发散乱地落在她的脸颊上，身下，脸上凌乱地被散开的发丝半挡着。

    秦戌回到A国，第一个见到的人竟然是黎芷。

    对黎芷的记忆他还停留在软糯奶香的那个爱哭包，但明显床上的女孩与他记忆中样子形成了视觉冲击。

    十年前。

    第一次见到黎芷，她7岁，他18岁。

    故事的开始很老套，秦戌的母亲周若玢，在一场酒会里相识了黎芷的父亲黎正。半年时间不到，双方已然领证。

    黎家世代经商，家底厚实。

    对于母亲的这段婚姻，他无能为力。母亲很早就生下了他，秦父出事的时候，那些所谓的亲人，在秦父身故后与他们孤儿寡母争夺财产的，不择手段逼迫他们；他早早见识了人性的险恶与下限。这么些年周若玢带着他吃尽了苦头，他不想去探究母亲到底是怎么攀上黎家这棵大树，人性都是自私的，他希望周若玢能过得好一些。这么些年，毕竟周若玢从来没有苛待过他。

    周若玢带着他搬进黎家别墅的那天，天气阴沉，压抑。

    黎家的管家穆姐约莫四十，当初是跟着黎芷母亲算是陪嫁过来，终身未嫁娶。对这对外来的母子，穆姐是嗤之以鼻，提前警告不允许任何人帮助他们。下人们也是权当看不见那门外的行李，纷纷四散，各自做事去了。

    原本飘着的细雨逐渐变成了瓢泼大雨，似乎也要给他们个下马威。

    他帮着母亲，一件件把行李从车上拿下来，少年清瘦单薄的背影在雨中显得那么笔直。等行李全部收拾完，窗外已然黑了。

    “哥哥？”背后突然响起软糯糯的声音。

    “哥哥！”

    “你的衣服湿了”！

    会感冒的！

    秦戌诧异地转头过去。

    小小的黎芷穿着公主裙抱着布娃娃，揉了揉刚睡醒的惺忪对的大眼，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一字一顿地小奶音，稚嫩的脸甜甜地对他笑着。

    骄傲冷漠的少年，那一瞬间绷着的神经好像突然断了。

    他盯着黎芷左眼下那颗泪痣，看出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