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夜雾-11
无论是布鲁斯或是蝙蝠侠都从不在意这种污名。韦恩家养子的收养手续往往和他们的死亡手续办得一样快，类似的事他早就习惯了，这一次也不过是多了一道手续而已。戈登的记录会协助他证明席勒的伤并非来自自己，而自己所需要做的不过是等待。 布鲁斯隔着医生朝门里看去，看到了病床上席勒潮红的脸。吊瓶挂在病床边，透明的液体顺着弯曲的软管下滑，从中空的金属针头里流进席勒的身体。 他决定隔着门看一眼席勒就离开，无论如何，医院的医生处理这些事总比自己要专业。 站在一旁的戈登等了好一会儿，依旧没等到自己身后的脚步声，他回过头，目光从布鲁斯收紧的虚握的拳头滑过，咳嗽了一声，在众人面前装出和布鲁斯不熟的样子。 “韦恩先生，我们该走了。” 布鲁斯这才回过神，跟着戈登顶着那些记者的长枪短炮离开，在一声声“咔嚓”中留下了自己阴郁瘦削，眉头紧皱的侧脸影像。 没有关系，他想着。医院会治好席勒，收养证明会盖上印章，他所需要的只是等待，布鲁斯可以等待，而且蝙蝠侠还有未完成的工作。 时钟的指针指向12，席勒在病床上睁开眼睛，年长的护士推着推车走进病房。 “你醒了？小可怜。” 护士检查过席勒的体温和心率，帮他把病床靠背调了上去让他好坐在床上，然后摆好了他的儿童营养餐。 “就算有司法的介入，那位韦恩先生最后肯定还是会收养你。” “这可算不上好事，虽然听警察说你是个孤儿，但是就算有些窘迫地生活在福利院也许也好过吃穿不愁地生活在韦恩家。他家收养的小孩可没几个能活过3年的。” “收养？” “对，我想你要有个爸爸了。好消息是他是个哥谭首富，坏消息是他可能真的有儿童虐待癖。” 席勒抓起小勺子把饭塞进自己的嘴里，慢慢咀嚼吞咽。 “我真为你担忧。” 年龄加上她脸上的关爱神情暗示着她已为人母，对眼前的孩子有着足够的同情。 “谢谢。” 席勒思考了一下，觉得应该在这个时候向对面的人类表现一种叫做感谢的情绪，于是抬头看向对方。然而对面的人类看上去好像更担忧了，这让他想到了今天凌晨时分的布鲁斯。 那些高热是祂在进食后力量开始成长，而这幅人类的躯壳有些难以承受的反应。祂也许该更慎重地考虑祂的人类对于这幅躯壳的关心程度。 席勒吃完了那份营养餐，护士离开了，病房里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抱起腿，孤零零地坐在床上看向窗外。 玻璃上倒映着他的影子，原本是一个孩子的侧脸，但在护士离开后，那个倒影显现出一团涌动雾气般的模样。 怎么办，布鲁斯不在，可是现在祂又饿了。祂开始怀念那些拥抱着布鲁斯的灵魂小口舔舐的夜晚了。 另一边，蝙蝠侠终于成功潜入了那座仓库。 首先吸引他注意力的是一股混合了大麻还有好几种其他致幻物的混合气味，闻起来就像哥谭堕落的街区那些油腻的，在夏天发酵了好几天的汗湿衬衣，中间还夹杂着一丝又苦涩又刺鼻的烟草气。 仓库意料之外地很空旷，一角是一张床铺和堆满了纸的桌子，中间是用那种码头货运常用的遮雨油布拉起来的一个巨大帷幕，圈了起码直径有二十多米的一个范围。油布从货仓顶部一直垂到地面，堆积出的大量褶皱在隐晦地传达仓库所有者有多不想让人看到里面内容的一丝一毫。 蝙蝠侠先去了桌子边，那种气味更浓了。他低头看向地面，看到了丢了一地的吸完的烟头。当然，从那种气味的复合程度来看，他更相信那些烟里卷的不只是烟草。 他的目光从地面移开，转到桌面上。那是一堆被摆放得乱七八糟的写满了文字和图案的散乱纸张。有些字迹尚可识别，有些则缭乱狂放到难以分辨，甚至书写者用力之大使得钢笔尖戳破了纸张，墨水点顺着撕裂的纸张纤维扩散出去。 皮质手套裹住的指尖在纸张上轻点，拨弄着层叠的笔记以露出被遮盖的部分。在蝙蝠侠的视野里，这些纸张所记录的内容以字迹逐渐狂乱的顺序新在他周围重新整理，最后密密麻麻在他身侧环绕了一整圈。 那些图案是魔法阵，一些人召唤出了什么，并试图驾驭那个东西。但这个书写者想要的显然更多。记录的前半部分如果说更像是对某个既定结果的复盘，后半部分看起来则更像是新的尝试。 法阵的图样带着繁复古典的扭曲花纹，在不断重复的环形结构中形成漩涡般的吸引力，看上去就像是那些花纹活过来一样。蝙蝠侠开始好奇了，一种探究的渴望从他脑海里发芽，他开始更加仔细地，逐字逐句地分辨那些字母。 书写者所记录的对象很难说是一种生物，更像是在描绘一种幻想中的怪诞的，存在形式介于物质与非物质之间的存在，看起来有着触腕和粘稠湿滑质地的表皮，但如果你去触碰，又像雾一样能直接穿透过去。据描写那些雾与人的躯体重叠时，人会感到一种刺骨的湿冷与恐惧，像是被雾气浸透了骨髓。 除此之外它还是个魅力四溢的存在，它会影响周围人的心灵，让人看到幻觉，那些恐惧像是黑暗中绽开的巨大花朵，令人畏惧着拥抱，直到沉迷其中，直到只能无条件服从于它。 关于对这种生物如何影响人类心灵部分的研究记录，字母线条乖张犹如狂舞的线，又像是某种束缚心神的蛛网，字迹乱得难以分辨，这让蝙蝠侠更好奇了，他看向仓库中间的厚重帷幕。 储货仓库的层高惊人，让那帷幕看起来更像是一道巨大的阴影。在昏暗的室内，在穹顶玻璃窗投下的随着天色自然变化的微薄光线中，那阴影像是在流动，它俯视蝙蝠侠，无声呼吸。 自己得看一眼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未经允许就来到了他的哥谭，如果它会带来威胁，就必须及早根除。 这种想法在他的脑子里蠢蠢欲动，他走向仓库中间高大厚重的帷幕，伸手拉起了一点边缘。 “哦该死！别碰！” 一只手打掉了蝙蝠侠的手，而蝙蝠侠甚至没有意识到对方的到来。他像是从一个梦里被惊醒了一样快速回味了一下自己刚刚的心理动线，从一种别扭的理应如此的感想中拔出心神，然后才看向来人——一个穿着风衣的金发男人。 男人把蝙蝠侠拉开了一角的帷幕重新扯好。 “真该死，法阵被碰的时候我还以为又是马罗尼的手下管不住自己了。好吧，居然是你。” 对方露出一个无比难受的表情，“来哥谭我最不想发生的事就是和你撞上了。” 然后对方看向他，目光上下来回打量后愣了一下，嘴里叼着的烟头直接掉到了地上。 “老天，你的灵魂……你刚才真的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对吧？为什么你已经被打上了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