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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仁丽医馆

    第十九章    仁丽医馆

    既然决定要设立两个人的“内外全科诊所”,林熙仁便动作很快,没过两天就挂上了新的招牌:仁丽医馆。

    这一次的木招牌考究多了,徐九彦送来了一点桐油,将那一块写了字的木板刷了一遍,这样就能防水,那字则是金精丽写的,金精丽的毛笔字可是比林熙仁漂亮多了,相当优美,那四个字如同四朵兰花,摇曳多姿。

    看着金精丽的字,林熙仁不由得便想到《霜花店》的电影里,碧澜渡的亭子前,柱子上挂着的一幅写在长条木板上的对联,上面写的句子倒是罢了,只是字显得笨拙,连林熙仁都觉得,写字的人实在没有经过怎样的练习,想来现代的韩国人,也不怎样注重毛笔书法了吧?

    然而现在是由金精丽来写牌匾,那就好看得多了,一笔流畅的行楷,很是端庄美妙,又显得洒脱淡雅,有这一块招牌,诊所起码从门面来讲,就很像样子了。

    里面则没有太大改动,金精丽拿来一只脉枕,还有一张红漆小桌,这一只小巧的矮脚桌是她家中比较体面的物件,如今拿来放在这里,当做医生办公桌,原来虽然有一张小桌,但是太小了,不够两个人用,如今就是两位医生每人一张办公桌,两张小桌虽然不是紧贴一起,但是距离并不远。

    另外金精丽拿来一些米和泡菜,她现在是诊所里正式的医生,便一天都在这里,中午也在诊所吃饭,两个人就在炭炉上做饭,林熙仁这边便是满满一罐菜蕉粉,晒干的菜蕉磨成粉,看起来好像面粉一样。

    看着新挂上去的招牌,林熙仁心中忽然涌起一种特别的感想,在二十一世纪,一心盼望的是规培快一点结束,然后从住院医生,升为住院总医生,再到副主任医师,主任医师,是一个漫漫的过程,哪知在高丽,自己竟然一下子便开起一家医馆来呢?

    她正在这里美美地看着,忽然有人在她背后大大地“喂”了一声,林熙仁冷不防给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头去,一看原来是猪坂桥的管事人,基层民事官,即使是在猪坂桥这样一个地方,也是有官方机构的,这个叫李若温的小官就是代表官方管理地方事务,平时总是笑眯眯,然而林熙仁一看到他就头痛。

    此时见他来了,林熙仁勉强没有皱起眉毛,努力微笑着说:“啊呀,是李大叔啊,大叔是哪里不舒服,腰痛吗?”

    李若温摇了摇头:“大夫啊,你上次给我按过了之后,我感觉好多了,回家里和我老婆一说,她也想来你这里,请你帮她按摩一下,她也总是腰痛,啊你的那个治疗费啊,我下一次给你哈,这一次是要和你说,阿雁的家里,还欠了官府许多钱,你可不可以帮忙还一部分?他家里也真是艰难,母亲死了,父亲是个瘸子,阿雁又是个孩子,虽然有绿序在食店里面做事,可是终究还是难啊,不但吃饭总是要愁,官府的钱也一直没有还上,这就好像有一张大嘴张开在后面,好像随时要把人吞掉一样啊,可惜绿序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子,大家都在说,她家里这个样子,将来招女婿很为难呢,只怕少有男人愿意上门的。现在都监那边在催还钱,假如再不把钱还出来,就要把绿序的父亲抓到巡军那里去呢,大夫你想一想,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所以你看可不可以帮一下呢?大家都知道你是最善良,对人最有爱的……”

    林熙仁勉强听他说完,笑着回应道:“大叔啊,赵大叔欠的钱不是已经还过了吗?”

    李若温继续摇头:“虽然靠亲戚邻居帮忙,还了本钱,可是还有利息啊,他欠了这么久,利息和本钱是相当的,所以还是要还钱。”

    林熙仁翻了一个白眼:“大叔,你明明知道赵大叔是因为家里穷,才没有还官府的钱,并不是恶意拖着不还,现在已经还了本钱,为什么还要那样重的利息?殿下那样仁慈,就应该不要利钱的啊,或者少要一点,哪有这样加倍要钱?当初殿下从元国回来的时候,大家多么的盼望,可是现在他,现在他……”

    就好像徐九彦说的:“殿下归国之初,都以为高丽是有了真正的君王,可是现在立了那样一个刷卷都监,狠狠地追债,让人大失所望啊。”

    另外徐九彦如今果然是“不负众望”,开始守孝了,这一守又是三年,林熙仁当初就猜想他可能会是如此,还真的没让她猜错。

    李若温摊开着两只手,一脸无奈的样子:“哎呀呀,大夫啊,这些话你和我说有什么用呢?我也不过是听从上面官人的差遣罢了,好了,我知道你把那诊所翻新了一下,实在是没有钱,今天就不和你说了,下午你大婶会过来,你帮她好好按一下她的那个老腰啊!”

    然后李若温就踢踢踏踏地走了。

    见他离开了,林熙仁便走进房间,金精丽正在那里擦桌子,把桌面擦得亮亮的,见她进来了,金精丽便笑道:“是李大叔又来催着还钱么?我本来想要出去的,后来看到他走了,也就算了。”

    林熙仁点头道:“可不就是这样么,没关系,我自己能应付。真的让人很郁闷啊,大家已经把赵大叔欠的那一笔债还了回去,却还要利息,真的让人很苦恼啊。”

    金精丽叹了一口气:“殿下真的是……如果实在钱很紧,就少花一点吧。”

    林熙仁看着她,爱豆的金像微微掉色了啊,自己也是类似的感觉,那个位面的迷恋淡化是因为时间,而在这个时空,高丽王无边魅力的淡化起始则是因为他催债,催了本钱催利息,而且不仅是债务人本人,连亲族邻居都要负连带责任,简直就好像后世欠了平台贷款,直系亲人也就罢了,还打电话到同事那里催债,只要通讯录上有的电话号码,一律逃不过。

    绿序的父亲欠了官府三匹布,已经欠了六七年,他是无力还贷,而官府前一阵为了催缴欠款,成立了刷卷都监,要说官方放出的借款,也确实多了一点,许多人因为各种原因,一直没有还钱,这就造成呆坏账。

    林熙仁是以为,起码本钱应该还的,于是当李若温来催钱的时候,林熙仁出了一匹布,徐九彦卖掉一部分藏书,也出了一匹布,具介屎出了半匹布,余下的由其她邻居凑成,替她家把本钱还上,然而还要利息,利息又是三匹布,对于这个数额的利息,林熙仁是无能为力,她自己也有许多地方要用钱,房子需要整修粉刷,而且最近因为诊所业务范围扩大,又要添置设备,实在没力量再帮忙还利息。

    林熙仁的想法是,先咬牙顶一顶再说吧,假如实在要把人带去巡军,自己再拿出最后的三匹布。

    几天之后,听诊器终于做成了,林熙仁把那一个薄薄的木盒摆在桌面上,打开盖子,金精丽往盒子里面一看:“呀,这个就是听诊器么?”

    林熙仁很是得意:“是啊,是啊,精丽,你把这个挂在耳朵上,来听一听我的胸腔。”

    金精丽将那个奇形怪状的物件拿起来,按照林熙仁说的,把两个小巧椭圆的耳塞塞进耳孔,然后把那个钟形的听头往林熙仁解开衣服的胸部一按,瞬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好大的声音啊!”

    林熙仁咯咯地乐:“都听到什么了?除了心跳声,还有别的声音吗?”

    金精丽凝神谛听:“就是‘扑通扑通’的声音。”

    林熙仁笑道:“我想我也不会有啰音的,毕竟健康得很啊。”

    “啰音,那又是什么?”

    于是林熙仁又给她讲:“就是呼吸声音之外的杂音,分为干啰音和湿啰音……”

    金精丽:“熙仁姐,你等一等,我拿纸笔记下来。”

    金精丽对这一支听诊器爱不释手,实在太神奇了,听得特别清晰,足足一个多钟头的时间,她就在林熙仁的前胸后背听来听去,不住地惊叹:“好像心脏和肺脏就在自己耳边啊!jiejie,你是如何晓得这样一个法子?”

    林熙仁嘎嘎地笑:“精丽,我敢保在整个高丽,这是第一支听诊器,别人都没有呢。”

    穿越者的优势啊,终于又发挥了一次,前面一个新工具的制造是产钳。

    来到这个时代,林熙仁便感到,发明创造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比如说听诊器,其实并不是怎样高难度的东西,以现在的技术水平,虽然不能全盘复制二十一世纪的听诊器,但是制作原型木筒状的单耳听诊器——其实就是一个空心木听筒,是完全可以办得到的,并不是什么超前科技,但是因为没有留意木筒的扩音功能,更加没有想到与医疗的听诊相结合,几百年的时间,竟硬生生就是没有制造出来。

    金精丽一脸兴奋,连连点头。

    林熙仁又说:“这一个听诊器,效果很是不错,我们便再做一个,你用一个,我用一个。”

    金精丽很是急切地说:“多找几个人来听一听,我想一想,池大婶是多年的老气喘,我们请她来,听一听她胸腔里面是什么声音,还有张大叔,他总是说心口疼。”

    林熙仁不住地乐,金精丽快速找到了亲身实践练习的方法,想当年自己在医学院里,都是听的“病理性心音”的录音,下载在手机里反复地听,另外还有“病理性肺音”,自己是真的很用心在听了,然而考试的时候还是很为难,各种声音听起来都差不多。

    不过话说自己虽然从医学院正式毕业,又规培了一年,然而穿越之后的两年时间,都没怎么摸听诊器,这个时候也是该将听诊技能好好地重新锤炼一下。

    于是两个人就到处找人来听诊,一个听诊器,林熙仁用过了金精丽再用,林熙仁给金精丽讲解着:“这个是飞箭音,属于干啰音的一种,有这种啰音的人,病变多发生于支气管或者细支气管……”

    果然金精丽的状态与当年林熙仁学习的时候极其类似:“熙仁姐,可是我听起来都差不多啊!”

    简直要崩溃了W( ̄_ ̄)W

    南辛给儿子铁石把衣服合拢起来,着急地说:“啊呀,熙仁啊,精丽啊,你们不要只顾在这里听来听去,究竟是要怎样治呢?已经咳了几天了!”

    金精丽和林熙仁互相对望了一下,便坐下来开始会诊,金精丽拟定的是正统经验医学的方剂:桑叶、菊花、桔梗、枇杷叶,林熙仁给加了柳条枝,万能的水杨苷,总能缓解一下症状。

    另外两个人还综合提出了日常护理方法:“注意休息,如果有力气呢,就起来走一走,多喝水,饮食清淡些,芥菜籽的辣酱不要再吃了,盐也少放,有鸡蛋啦,rou啦,还有存下来的鲜萝卜,给他吃一些。”

    冬储萝卜补充维生素,虽然半岛冬季多数是吃泡菜,不过也有完整保存的萝卜,就放在地窖里。

    支气管炎病人,饮食结构要适当增加蛋白质和维生素,蛋白质当然是rou蛋鱼,维生素就是新鲜蔬菜和水果,这在现代当然不算什么,但是半岛漫长的冬季,鲜果菜太少了,即使是贵族家庭的孩子,吃柿饼也是身份的显示,比如说《一枝梅》里面那个不成器的卞家大少爷,高官子弟,走在集市里拿了柿饼在吃,结果想要栽赃嫁祸,给手上的柿饼白粉泄露了线索,那还并非是在严寒的冬季,而作为对比的是,他的母亲在家里正在欣赏琥珀,就好像韩国现代人,拿着新款电子产品,回到家里吃泡菜。

    林熙仁虽然是痴迷韩剧,不过她也知道,半岛物产匮乏,价格也很高,韩剧里有时候就出现这样的桥段:

    “哥给你做好吃的”,做出来的是什么呢?泡萝卜。

    或者是表现亲友之间礼尚往来,送一盒牛rou就是“很重的礼”。

    偶像剧铺陈出来一个华丽的背景,然而看到这些细节令人心酸,那还是在二十一世纪,当今的高丽时代更不用提了。

    所以难怪韩国编剧对古代贵族的想象,就是两班子弟吃柿饼,大概事实上也真的如此,林熙仁穿越两年多的时间,还没有近距离观察过这个时代的两班,不过她在街市上走过,物产真的并不丰富,而且相当贵,当然这也和时局有关,倭寇啊,人心惶惶啊。

    于是林熙仁一瞬间就有拿出蔬菜的冲动,不过再一想,还是算了,无法解释这样鲜嫩的黄瓜茄子小油菜是从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