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噩梦，病榻，新人

    寒夜的风呼啸着钻入人的骨rou，将心脏也一同冻结。莉莉怀中的安娜面色逐渐灰败，掩不住的死气。莉莉的面颊因为冰冷的泪水阵阵刺痛，连哭泣的声音都被迫隐忍。

    “莉莉，活下去。”

    这句话已然成为生的诅咒，纵然力竭话音也接近破碎，却含着千钧的力量让莉莉佝偻脊背。安娜已经闭上眼睛，她的心脏却还在跳动，只是也如陈旧的机器吃力而痛苦，眼泪划入口中苦涩无比，莉莉抱着安娜不知在为谁哭泣，挤出的话语让身体也随之颤抖:“我没有你想得这么坚强，对不起。”

    抬起头，会客室明亮温暖，壁炉内火焰噼啪，一瞬浸入难言的堂皇。

    “你叫什么名字？”

    冰蓝的眼睛正不错地凝视她，令人莫名恐惧的威压，被那随性的玩味冲淡几分，或许是正在思考如何享用眼前的少女。那双眸在某些角度下望过去并不是纯色，而于冰冷的蓝中泛出微妙的流动的红。莉莉与他对视片刻转身想要离开这间屋子，脚下却一寸未动。无法抵抗的力气将她的身体一点点转回去，那双眼睛已经变成了完全的赤红，嘴唇张合间尖锐的犬牙闪过寒光，唯独胸有成竹的神色未变。

    莉莉跌坐在地，身上白色的长裙被血液浸湿，那种失血带来的寒冷再次涌来，她的眸色渐渐黯淡，淹没在无法逃离的绝望中。

    恍惚间，正午的阳光铺洒下来将她包裹，那暖意让她放松了一些。她缓缓侧首，安斯加赫曼如同欣赏一件满意的玩具一般望向自己。

    “将她禁锢于塔楼之上。”

    死刑一般的宣判落下，她的身上忽而挂满沉重的锁链，被锁在床上无法动弹，只能看着两人缓步向自己走来。她的肩上抚过一只漂亮的手，另一只手环住她的喉咙，是比桎梏更难挣脱的存在。莉莉顺势向后倒去，然而身下不是柔软的锦被，而是黑暗的虚无，她张皇地伸出手渴望能获得拯救，却抓取不到任何。

    那两双如出一辙的蓝眸隐入晦暗，看着莉莉无谓挣扎的模样弯了眼角。终于还是在虚无中出现了一双手，莉莉努力上前握住，那双养尊处优的手刹那间变得枯瘦干瘪，黑色且长的指甲深深陷入莉莉的皮rou，大股的血液从齿痕般的伤口涌出，染红手臂。莉莉无法摆脱被拖向更黑暗的深处。

    “抓......到......你......了”

    “不要！”

    莉莉的惊呼出口的一瞬，她的意识从梦魇中逃脱出来。惊魂未定的她翻坐起来，眼角溢出大颗的泪水，心脏剧烈跳动让她不得不紧紧摁住胸口，以求短暂的纾解。门外传来两声短促的敲门声，她猛地抬头看去，语气不善：“不要进来。”推门的人止了动作，又把门轻轻带上。莉莉倒回枕头上缓了许久才终于好受一些，她支起身体下床走到沙发边，小几上摆了一壶茶水尚有余温，她的动作顿了顿拿起茶壶给自己倒水。

    或许是因为刚从噩梦中醒来再加上受伤的缘故，莉莉突然有些脱力，瓷杯从手中直直落下掉在桌上，发出叮啷一声脆响，一瞬就碎成几片。她紧蹙眉头抬手要把碎片捡起，门外突然跑进来一个声影，看到她的动作惊呼：“莉莉小姐，你会受伤的！”话音还没落，莉莉手中的瓷器碎片就被拿走，行动间触碰到莉莉的手。她心里没来由地烦躁，猛一挥手将身旁的人推开：“不要碰我。”

    那人被她的手带到失去平衡摔倒在地，莉莉听到声音赶忙转身，然而刚要碰到她的手臂又止了动作。一时间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眼中却是难掩的愧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女人站起来随意拍了拍裙摆，脸上的笑容温柔随和：“没事的，是我不小心，忘了你不喜欢和别人接触。”

    莉莉歉然一笑，看着她利落收捡凌乱的背影，思绪渐渐飘远。

    那天安斯加是在赫曼之后不久匆匆赶到的，满地的狼藉还没清理，莉莉魂不附体地坐在沙发上，像一只被吓傻的幼兽。身上的血已经分不清是她自己还是那个怪物的，只这么呆呆坐好微瞪眼睛，在满室的血腥味里看着眼前两人低声商量。

    也许之前他们也没有想到会有这种事发生，对策的讨论花了许多功夫，直到门口传来敲门声，三人一同抬眼望去，是玛薇夫人来了。庄园里的舞会还在举行，两个主人却突然不见身影。不能让他们胡思乱想，安斯加说，得把她暂时放到别的地方去。

    黑色厚重的斗篷将莉莉完全遮掩住，在赫曼怀中的她显得娇小纤弱。你轻得像一片羽毛。赫曼这么评价她，莉莉溢出苦笑，但反正头脸都被黑暗笼罩，她也懒得附和更多。斗篷揭开时，莉莉被光亮晃得微微侧头。

    “怎么，不想下来了吗？”

    莉莉有时候很好奇，赫曼是如何做到无论处于什么情况，都能找到话语来逗弄她的。但现在她没有这么多精力去思考了，如果没有赫曼搀扶的话她刚下来就会跌落在地。莉莉现在的情况若是出现在旁人面前，这满身的血液与脆弱神态就是绝对的兴奋催化剂，偏偏不能不处理。

    她与赫曼对视片刻不发一言，赫曼突然抬手脱去自己身上的衣物，莉莉不禁心头一跳。他的衣饰被全部褪下，在明亮的烛光中裸露大半的身体，恰到好处的肌rou线条让他如一尊精美的古代雕塑，只是不似圣洁反而有着不加掩饰的邪性。

    莉莉下意识后退一些，她完全不知道赫曼为什么要突然脱衣服，若要将她剩余价值全部榨干也不是没有可能。赫曼袒露自己的肌肤没有丝毫羞赧，他一步步走到莉莉面前俯身看她，莉莉心绪乱飘时眼前突然出现蛰伏的兽，吓得移开目光正好撞在赫曼眼中。他当然知道莉莉在躲避什么，哈哈大笑拍了拍莉莉的肩膀。我要是想对你怎么样，至于等到现在吗？

    莉莉这下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赫曼也没有多关注她转身把早准备好的衣服换上。莉莉这才明白了，方才赫曼也接触了不少血液，要是就那样出去难免招来一些疑惑关注。心里奇怪的心思淡去再看到他的身体反而更惹脸热。莉莉索性垂下头仔细“欣赏”地毯的花纹。赫曼刚把衣服穿好，门外就传来玛薇夫人的声音。

    “麻烦你了。”赫曼面对她的时候倒是收了不少轻佻，与她颔首示意便离开了房间。莉莉在玛薇夫人面前时总有些不同面对别人的局促，她刚站起来夫人摆摆手。“不用了，随我过来吧。”

    不愧是领主的房间，莉莉泡在浴缸里偷偷打量这个小却精致的浴室。可毕竟才受过这么大的刺激还有旧伤，刚把血迹清洗干净穿上干净的衣袍，她就忍不住闭上眼睑。半梦半醒间一双温柔的手在颈间涂抹什么，伤处的凉意渐起。

    到底刚刚遇袭再加上之前的伤没有修养好，身体与精神的双重压力还是让莉莉病卧在床，连着几天发烧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