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微风诉诸旅程伊始（下）

    临出发前一夜，卡俄斯带上变回来的尼尔，悄悄摸黑走出了卡巴拉学院的大门。换在平日里给卡俄斯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这么干，然而此时学院里已经少了一大半的人，她又接连给尼尔身上叠了好几个魔法抹消存在感，这才能趁着漆黑的夜色赶路。

    她将尼尔安置在一家旅店中，在房间周围布置了警戒法阵，对尼尔千叮咛万嘱咐，没有听到暗号千万不要开门——顺带一提暗号是某个上辈子的明星姓名，怎么着也不至于被人猜到——一切准备完毕后，她才心惊胆战地回到学院，等待着第二天的到来。

    她将自己的制服全都收进行李，换上了已经许久没有穿过的便服，只带了一个不算大的箱子。关上房门，与自己居住了两年的宿舍暂时告别，前往与塞西尔回合。

    金发精灵已经站在宿舍大门口等她了。他换了一身雷德斯公国的贵族服饰，深紫色的外套内侧似有星辰闪烁，内衬从领口到袖扣都华丽而繁复。这身衣服不像是要出远门，更像是马上就要参加什么舞会。卡俄斯本来打算靠近，见他穿这么隆重，自己却如此朴素简单，一时间有些犹豫了。于是她站在原地瞧了塞西尔好几眼，直到金发精灵开始不自在地咳嗽，她才迈步走过去。

    「早上好。」卡俄斯说，「你今天……嗯，很有精神。」

    塞西尔可能不觉得这是什么好词。他「嗯」了一声，状似无意地看了卡俄斯一眼，接着就没有再移开过目光。他神情平常而坦然，似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卡俄斯看是什么非常正常的事一样。

    如果是几天之前   ，那卡俄斯必然不疑有他。然而今日有所不同，她猛地回忆起「女子夜谈会」的话题，想到了所谓塞西尔暗恋她的可笑言论，便觉得塞西尔的行为相当可疑。但这其实没什么。贵族老爷没见过平民的衣服，瞅两眼又不犯法。

    卡俄斯身上穿的「便服」其实再普通不过。那是她还在朱蒂的甜品店打工时，用省吃俭用的钱买的连衣裙，普通的版型，普通的条纹，普通的配色，放到大街上便会觉得毫无新意，那时她还喜欢这种符合年龄的穿着。在外面还穿着学院制服就太过醒目，而她除此之外真的没别的衣服了。

    两人一起离开学院，途中卡俄斯向塞西尔解释，自己有一位要和自己同去马尔库斯的亲人，现在要去接他。塞西尔点点头，表示这没什么。

    而不过十分钟后，塞西尔便与房间内和他们对视的尼尔面面相觑，陷入了沉默。尼尔在见到卡俄斯的一瞬间便跑过来，紧紧地搂住了她的腰，塞西尔几乎是下意识地要用魔法制服他。

    「……嗯？」

    「啊，忘了介绍了。」卡俄斯摸了摸尼尔的头发，「这是尼尔，我弟弟。这是塞西尔，是我的朋友……塞西尔，你怎么了？」

    塞西尔默不作声地收起刚刚打算释放魔法的手势，带着些审视，观察起那个抱住卡俄斯就不撒手的少年。

    他看上去年纪确实不大，最不过十岁。黑发、金瞳，和卡俄斯的外貌如出一辙，似乎两人的确有血缘关系。精灵并不擅长分辨人类外貌的优劣，否则塞西尔势必会因此质疑，卡俄斯的弟弟怎么生得这么好看。少年眨着一双又大又漂亮的灿金色眼睛，紧紧拉着卡俄斯的衣角，缩在她背后、只露出一张小脸看向塞西尔。

    「抱歉，他平日里不怎么出门，有点怕生。」卡俄斯解释道，转头拍了拍尼尔的头发，「尼尔，要好好打招呼。」

    「唔、嗯……」被称为「尼尔」的少年点点头，鼓起勇气站出来了一点，小声说，「塞、塞西尔哥哥，你好。」

    塞西尔沉默片刻，突然就单膝跪了下来，险些把卡俄斯吓了一跳。他维持着与尼尔相同的高度，表情依旧僵硬，声音依旧冷淡：「你好。」

    尼尔微微仰起头，迷茫地看着他，似乎不太理解他这番动作的含义。很快塞西尔就如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站了起来，就好像刚刚毫不犹豫跪下去的不是他。

    三人离开旅店，沿着街道向城门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尼尔都抱着卡俄斯的手臂不放。这是他第一次出门，昨晚他迷迷糊糊、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已经到达旅店，因此压根没注意看路上的景象。卡俄斯感受到那毛茸茸的小脑袋蹭着自己的手臂，在不停地转来转去，对一切事物都在表示好奇。

    她是不是应该稍微走慢一些，让尼尔逛逛街道？卡俄斯刚刚冒出这个想法，环视一圈，便发觉周围有不少人都将注意力放到他们三人身上，小摊贩、路上的行人、店面里的员工，目光皆聚集在这里。这可能要拜塞西尔所赐，谁让他生得好看，今天还穿成那样呢。

    走着走着，她突然感受到一股拉力。她转头，发现尼尔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不远处的一家商店的橱窗，认真到甚至一时忘了走路，才一不小心拉住了她。那橱窗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可爱玩偶，为首的是一只巨大的腹行蛇玩具。尼尔似乎正盯着那只腹行蛇走不动路。

    「尼尔，你想要那个吗？」

    「欸？没有……」尼尔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拒绝道，「我、我不想要。我们走吧、jiejie。」

    明明就是想要吧。卡俄斯掂量了一下自己随身携带的资金，估量着应该不至于买不起，毫不犹豫就走进去买下了那只玩偶。尼尔红着脸，死死攥着她的衣服，试图用微薄的力量阻止她，然而这点力气对卡俄斯而言和小猫踩奶差不多。

    「您眼光真好！」店员一边偷瞄塞西尔，一遍大力赞扬道，「这批玩偶都是从洛尔贝涅进货的，全是奥里斯塔诺的工厂生产的高档玩具！不少少爷小姐都喜欢这个牌子，摸上去又软又柔顺……」

    的确高档，这个价格抵得上两只青铜级魔物了。卡俄斯刚打算掏钱，一只手便不由分说地从边上伸出来，将一张刻着魔法阵的黑色硬卡片放到了桌面上。

    「用这个。」塞西尔说。

    那张卡正是所谓不限额随便花的黑卡，是小说中非常常见的设定。由堪培拉商业协会出具的魔晶卡，上流阶级基本人手一张，然而魔晶卡本身也有等级划分，黑色毫无疑问是最高等级的那一档。这张卡的既视感实在太强，让卡俄斯不禁回想起了上辈子看过的各式各样都市言情霸道总裁小说。尽管如此，卡俄斯也只在书见到过这种卡，这对现实生活中的她完全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她一时间看愣了，甚至没来得及阻止，那位店员便维持着星星眼，帮塞西尔把卡给刷了。

    店员殷勤地想帮他们把玩偶包起来，却被塞西尔拒绝了。他拿起橱窗里那只腹行蛇玩偶，直接递给了尼尔。

    尼尔开心地接过，甜甜地说了声「谢谢」。

    他们俩似乎相处甚欢，然而卡俄斯看了看自己手里还攥着的金币袋，一时间陷入了短暂的迷茫。店员站在柜台后面，一脸沉醉地看着不远处一大一小两位美男子，看向卡俄斯的眼神中充满了钦佩与羡慕。

    他们走出了那家店，然而店员末了还不忘跟她偷偷补上一句：「您丈夫可真英俊！」

    卡俄斯：「啊……啊？」

    她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穿着。尼尔身上的衣服是尼德霍格的黑雾化成的，其实也相当有格调。三人中只有她穿得不像个贵族。她以为自己看起来应该更像是两位少爷的贴身保镖……或者别的什么，至少不应该是一家三口。

    她试图解释，但总觉得越描越黑。

    再次走上街道，这回尼尔没再紧紧抓着卡俄斯不松手了。他抱着腹行蛇的玩偶，对周遭的一切都表示了强烈的好奇心。

    卡俄斯挑了个尼尔跑去围观路边摊贩的机会，对塞西尔道   ：「我刚刚打算自己付的，你怎么回事？」

    「……什么？」塞西尔愣了一下，「啊，你的钱都是打工挣来的。没必要花在这种地方。」

    「打工怎么你了？」卡俄斯相当不满，「照你这种说法，你的钱更不应该花这种地方不是吗？」

    「这是我的钱。」塞西尔四平八稳地说，「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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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俄斯：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待会儿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