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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人》第二十一章【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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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至惊蛰,气温回升,离老谭的婚礼还有两三日,这晚何思君刚到家,电话铃就响了起来,是孟旖晚接的。“何老师,找你的。”他接过电话,可话筒里只剩下“嘟、嘟”的盲音,“挂了,可能是打错了吧。”

    “不会,那人说要找何思君先生。”孟旖晚又补了一句,“是个男的,听声音很年轻。”听闻此言,何思君又看了一眼电话,点点头说:“好,知道了。”随后他话锋一转,笑着问,“对了,小晚。你现在有对象了吗?”

    孟旖晚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何皎皎的房间,平日里她住校,家里便只有他与何思君两人。他给何思君泡了一杯热茶,笑得有些腼腆:“何老师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后天老谭就结婚了,就想到了我们年轻的时候,也是差不多你们这个年纪开始谈恋爱、搞对象,小晚你如果有心仪的女孩子也可以带来家里吃饭呀。”他伸手摸了下孟旖晚右侧的断眉,这道细细的疤倒是让男孩原本阴柔的面容添了几分英气,“小晚你是个好孩子,如果饺子以后的男朋友能像你这样就好了。”

    谭竺生结过两次婚,第一次是和孟芝贻,第二次是和俞念梅。两次结婚,谭竺生都放了一盘五千响的炮竹。两次结婚,何思君都去做了伴郎。

    第一次婚礼是在谭竺生家里办的。那是河北与京郊交界处的一个村子,盛产玉米,开春之际家家户户的院子都堆满了玉米秸秆。一进谭家的院子,映入眼帘的是房子上的窗花,但凡有玻璃的地方都被贴满了红色剪纸,听谭竺生的母亲说,这些都是请村子里手最巧的姑娘剪的,就图个红火喜庆。

    第二次婚礼是在老谭与何思君合伙开的饭店里办的。婚礼这天,何思君一大早就赶去了老谭家里,作为伴郎他得陪着新郎官一起去接新娘子,李芸则带着两个孩子先去了饭馆。为了这次结婚,老谭特意拿出积蓄咬牙买了一辆二手的红色桑塔纳,他开着车带着何思君在胡同里七拐八拐。一条条熟悉的小路拐得何思君的心也跟着突突地跳,终于到了新娘子的家门口,一条老胡同尽头的一家发廊,旁边是一个公共厕所,灰白的墙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拆”字。他无奈又好笑地问发小:“你怎么从没告诉我你对象是南雁的mama?”

    “你也没问过啊!”老谭大笑道,“不然怎么说一定要你当伴郎呢。”说话间发廊贴着大红“囍”字的玻璃门开了,一身白纱的新娘子在人的搀扶下慢慢走了出来,老谭把眼中含泪的女人搂进了怀里,她的脚步微跛,但还是倔强地穿上了一双高跟鞋。

    “谭叔叔,以后mama就托付给你了。”熟悉的声音再次在何思君耳边响起。俞南雁扶着母亲坐上了副驾,关上车门,转身迎上心上人的目光,他的眼睛笑弯成了月牙的模样:“何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一进饭店大门,满眼的红惹得何思君嘴角勾起了笑,他这个发小多年来的脾气秉性一直没变,总是爱热闹,尤其是结婚这样的日子,更是要告诉所有人自己抱得美人归。炮竹声震耳欲聋,老谭踩着一地的红,在众人的欢呼声与起哄中把俞念梅抱进了自家的饭店里。看着俞念梅微跛却还穿着高跟鞋的脚,何思君一时恍惚,想起了自己的mama。

    自从孟蝶祎跟孟芝贻决定留在北京的京戏团,连续三年,每逢临近年关,何思君与谭竺生都要随姐妹二人跑一趟上海看望孟先生和孟夫人。第三年的除夕夜,孟家二老同意了孟芝贻嫁给谭竺生,年后就领证办婚礼,北京办一场,回上海再办一场,何思君的提亲则又一次落了空。也是这一年,母亲陈氏再也站不起来了。

    抄家那天何思君刚好不在,他被孟芝贻约去了陶然亭公园。近来两年,但凡逮着个机会,她都会找借口单独约他出去。他们的第一次结合并不快乐,甚至可以说是痛苦,看着何思君脸上总是一副麻木僵硬的苦相,孟芝贻心里也有点愧疚与难过。于是她就想方设法讨他开心。不唱戏的时候,他就喜欢拉琴,有次团里琴师临时请假没人替,他自告奋勇救了场。一场戏下来,团里的人都说看不出来他还有这两把刷子,琴拉得不比专业的差。谭竺生跟她说:“思君他拉《二泉映月》最好听。”她便费劲心思寻来一把上好的二胡送他,这把琴拿檀木做琴杆,取大鳞蟒皮为琴皮。那把二胡拿在手里,她在他脸上寻到了一丝惊喜之色,她央求他拉一首《二泉映月》,犹豫片刻,他还是点了点头。

    他们躲在陶然亭公园东南方的一片银杏林里,如泣如诉的琴声在金色的大地上安静地流淌,曲调由高转低,渐行渐远。收起琴弓,孟芝贻贴了过来,何思君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他垂下眼帘,轻声说:“谢谢你的琴,我很喜欢。”她再一次贴过来,他没有躲,他闭上眼顺从地与她亲吻。她的手滑到他腰间,他身子僵了一下,随后翻身压过来,这是他们性事中他少有的主动。何思君回到家,天早就黑了,他家的门大敞着,门前的地上有一个被砸碎的花盆,土洒了一地。花盆里原本种着一株君子兰,母亲日日浇水施肥,爱惜得很,如今被人踩得稀烂,狰狞扭曲地躺在地上。父亲告诉他,来不及藏好的东西都被毁了,家里差不多被砸光了。孟芝贻送他的那把胡琴却阴差阳错地躲过了这场灾。

    入冬后,孟芝贻与谭竺生结婚了。婚礼前一晚,谭竺生拉着何思君喝了很多酒,他说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先一步结婚,他说哪怕是在六年前,他的家境也远远比不上何思君。谁知革命浪潮一来,谭家咸鱼翻身,父亲做了生产队里的队长,全村的知青见了他都要喊一声“谭叔”,母亲则当上了队里的妇女主任,每天走街串巷号召村里的女同志们要响应国家号召,结扎上环,计划生育。

    婚礼当天谭竺生喝了更多的酒,他喝得酩酊大醉。深夜宾客散去后,他已然不省人事,是何思君与孟芝贻一起把他扶回了卧室里。孟芝贻为谭竺生脱了鞋和外衣,盖好了被子,何思君正要回房间去陪孟蝶祎,却被她叫住了。

    “何思君。”

    关上门,晚风吹过,门上的“囍”字红纸被吹得沙沙作响。孟芝贻拽着何思君来到了后院,这里堆满了一座座小山似的玉米秸秆,角落里还围着一圈猪圈,隐隐可以闻见淡淡的臭味。她轻车熟路地钻进他怀里向他索吻,他不耐烦地推开她,向后退了一步,低声说:“今天是你和竺生大喜的日子,别闹了。”话音未落,他转头就走。“如果我偏要闹呢?”她却在他背后轻飘飘地说:“伯父这两三年写了不少戏本吧,有多少是能上得了台面的?如果伯父再出点什么意外,谁来照顾伯母呢?”脚下一个不稳,她被他掐着脸按在秸秆堆上。夜色中,月光下,她见他眼里闪着水光,她的口红则被他掐得花了半张脸。

    “你拿我爸妈威胁我?”眼泪一滴滴从何思君脸上砸下来,他的声音颤抖又哽咽,“孟芝贻,你太坏了。”她被他掐得有些喘不过气,却一直咯咯地笑:“坏事干都干了,我再坏一点又有何妨呀。”

    “我真想现在就掐死你。”

    夜色正浓,孟芝贻一挑眉,冲何思君笑得更艳了:“请便。”

    手下一松,何思君从背后把孟芝贻压在了秸秆堆上,他一把扯下了她的棉裤,春天了,可夜里还是冷的,她不禁哆嗦了一下,可随后更热更烫的东西也挤进了她的股间,同时他的一只手也掐住了她的喉咙。

    她知道自己贱,他知道她就喜欢这样被他干。

    一如当年那般,与俞念梅结婚这天又是个大喜的日子,老谭也是拼了命地喝酒。妻子腿脚不便,孩子又太年轻,自然没什么人为难这对母子,陪着老谭挨桌敬酒的重担一下就落在了何思君这个伴郎身上。来的宾客多是男方的亲友,不少也是他的熟人,他们追问什么时候能喝上他和李芸的喜酒。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也喝得有些上了头,而酒量一向不行的老谭早就走路画起了八字。

    见情况不妙,李芸赶紧把何思君拉回了身边坐着,她摸着他的后背,埋怨他没必要替别人挡那么多酒。“何先生,喝点蜂蜜水吧,解酒的。”她正打算要服务员送点饮料过来,俞南雁就端来了一杯糖水,他笑着说了一句“谢谢”。怎料俞南雁的手一抖,蜂蜜水洒了一些在他的裤子上,洇湿了一小片水渍。

    “何先生,对不起!”

    “没事,没事。”何思君将杯子里剩下的蜂蜜水一饮而尽,“我去卫生间擦一下就好。”

    孟旖晚正要开口陪何思君一起去收拾,却见俞南雁先他一步跟了上去,两人一起进了那小小的卫生间,门关上了。“对不起。”卫生间里,俞南雁拿着纸巾在何思君的裤子上不停地擦。他连连说不要紧,别擦了,可这孩子还是没停下手里的动作。忽然,俞南雁听见男人轻声笑起来,他抬眼望去,微醺的何思君挑眉冲他笑着,眼睛看起来也有点湿湿的,就连说话声也带了点慵懒的鼻音:“南雁,你是不是故意的?”他一时愣住了,紧接着慌乱地低下头,吞吐着说:“没有。”他又听见何思君笑得更轻快了些:“我逗你呢。”

    俞南雁的吻突如其来,何思君却欣然接受了。他背靠在洗手池的边沿,眯着眼,享受地看着男孩生涩又卖力地吻他,讨好他,听男孩在他耳边喘着粗气倔强地说:“我就是故意的。”

    男孩说要给何思君舔,不要钱。

    比起那吻,俞南雁的口活儿好得让何思君有点出乎意料,他被舔得鼻息越来越重,他忍不住用手抓住男孩的头发,沉浸在湿润温热的口腔里。俞南雁抬眼去寻何思君的目光,他跟着何思君在他嘴里的节奏,也不禁去握起了自己的那玩意儿。

    咚、咚。

    敲门声响起。

    俞南雁咽下了嘴里的体液,又洗干净手,最后帮何思君整理了一下衣物,而他裤腿上那一小片水渍早就干了。门外是孟旖晚的声音:“何老师,师父让我来问你,有没有事?”

    二十年前那晚事后,何思君听见被他压在秸秆上的孟芝贻喃喃地说:“我怀孕了,你的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