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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因有缘而相逢,继而心生爱悦,认为自己可以为对方付出一切。这样的感情每天都在发生,放眼望去比比皆是,可是又有几个长久了?不过是人心一时迷惘而生出的幻想,便以为是千秋万世、矢志不渝了!” 沈蕴初偏头看她,眼中居然闪出了调侃的笑意,“我现在明白你为何能与表姐成为朋友了,你们的许多看法简直是如出一辙。她也这么觉得,说什么‘男女之情就像那着火的房子,烧起来的时候轰轰烈烈、摧枯拉朽,等到那股劲头过去了,却只能得到一地的断壁残垣、断砖废瓦。到得那时,你才会明白自己的心动得有多么可笑’。我以前不与她争,但心中从未认同。我知道姑母的事伤了她的心,所以便觉天下男子皆不可信,世间真情全为笑柄。但世事不是这般绝对,俊杰男儿如此之多,并非个个都是左相。” ☆、79 试探 延和五年的九月在整个延和一朝都是个特殊的月份。就是在这个月初,皇帝废掉了出身高贵、有左相作倚仗的结发妻子宋皇后,椒房殿的宫人齐齐下狱,绝大多数都熬不过重刑锻炼,最终惨死囹圄。而宋氏在废后圣旨颁下的三天后,正式从长秋宫搬到了皇宫西南角的阳东宫,成为这九重宫阙中又一个落败者。 移宫那天的场景叶薇并没有亲眼看见,只是听闻宋楚怡走得很狼狈,用董承徽的话来说便是“惶惶如丧家之犬”。她的贴身侍女落衣、蝶衣都已死在慎刑司,皇帝重新派了两个宫女给她,名为伺候、实则监视。皇后在位这些年御下颇为严苛,导致她在宫嫔中也很不得人心,此番被废,除了与她打小交好的睦昭仪岳氏,居然连璟淑媛都不曾露面相送。 叶薇也想过要不要去看看宋楚怡怎么个狼狈法,可大抵是因为这段时间天气多变,她又好不容易解决了一桩大事,提着的心气猛地松下,精神就不大好。终日贪睡,一天倒有半日的功夫赖在床上,连时辰都过得颠倒了。 这日她总算精神好点,又闻得皇帝传召,想着自己好些日子不曾仔细装扮,便也来了兴致。妙蕊替她挽了个妖娆的灵蛇髻,两枚赤金嵌蓝宝的插梳斜斜贴在侧面,身上则是水蓝色对襟齐腰襦裙,轻|薄的绉纱覆盖住女子细白幼嫩的肌肤,却遮不住绮罗下的娉婷丽质、绝代风华。 皇帝原本正在书房批阅奏疏,听到宦官通传说“慧贵姬到了”,这才丢下笔抬头看。明黄帷幕掀起,她踩着漆黑的水磨石砖地款款而来,一身幽幽的蓝色,所过之处便如睡莲盛开,将这略显阴暗的斗室也增亮了三分。 手中的长峰紫毫还浸着浓稠的墨汁,他却只顾盯着她看,许久方勾唇一笑,“昔年曹子建为甄后作,盛赞其冠绝当世的美貌,如果让他瞧见朕的阿薇,只怕还得再写一篇。” 叶薇眄他一眼,“陛下也信那些市井传闻?曹子建的咏的明明是洛水女神,关甄后什么事了?君不知甄氏足足大了曹植十余岁,这两个人有暧昧才奇怪了。” “知道你书读得多,也不用处处显摆。朕不过瞧你梳了灵蛇髻,一时有感而发,这才想着法儿的夸你美貌。不领情便罢,怎么还非得让朕下不来台呢?” 他这般装模作样,惹得她发笑,抿着唇点头,“那好,臣妾就受了陛下的褒扬。既然貌比甄后,臣妾也想要一篇赋让这美貌留存于世。这里没有曹子建,只能陛下代劳,您快些作。” “才说了给朕个台阶,你还越来越过分。那曹子建何许人也?天下才华共一担,他就独占了八斗,朕又如何比得?” “您不是皇帝吗?难道还比不过个终生不得志的陈思王?” “文章千古事,皇帝不皇帝的在这上头还真不重要。恐怕正因为朕是皇帝,才更比不上陈思王。”皇帝淡淡笑道。 “这却是为何?” “人心只那么点大,在功名权力上花的心思多了,别的方面自然就得落下。卿不见古往今来,又有几个名留青史的文人是仕途顺畅了的?” 叶薇思索了片刻,发现果真如此,只好叹口气道:“陛下所言有理,臣妾无话可说。” 见她眉毛又耷拉下来了,他有点好笑,“就这么想要?” 叶薇扁嘴点头。这回不是假话,刚才被他那么一说,她还真的很想要篇给自己的赋。得文采斐然、读之忘俗,这才配得上她与众不同的气质。 “看你丧气的。要是真的想要,朕也可以作,但最后出来你多半是不满意的。要朕作么?” 叶薇想了想,认真摇头,“陛下既然都觉得臣妾不会满意,那还是不要作了。若您果真写得不好,臣妾烧薪覆瓮于君不敬,勉强留下又难免不甘,反倒左右为难。所以还是不要了。” 她这番话委实没给他留面子,连烧薪覆瓮都说出来了。好在皇帝并不生气,反倒拉着她坐到自己怀中,弹了弹她额头,“还是这个样子好。前几天朕去看你,总见你缩在床上,没精打采的看得人真是悬心。问了御医也说不出个究竟,气得朕差点发落了他们。” “臣妾身子孱弱,自己也很苦恼,太医署的大人们着实是被臣妾连累了。好在如今也大好了,您且放宽心吧。” 他搂着她顿了会儿,放亲亲她的额头,低声道:“你要安然无恙,朕才能宽心。” 他话里有并不遮掩的情思,听得叶薇心头一凝,几乎是立刻转移话题,“对了,您今日特意传召臣妾,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皇帝笑笑,从一摞奏疏中抽出两本,“今年动乱频发,西北和岭南先后出现天灾,前阵子又废了皇后,朝臣们都说宫中需要点喜事来冲一冲。朕思来想去,决定大封一次六宫,毕竟皇后挪了位,正一品的四妃全部空着,也需要填人进去。” 叶薇微愣,“大封六宫?这种事情您应该和襄愉夫人商量,为何找上臣妾?总不会需要我给哪位jiejiemeimei拟封号吧?” “自然不是,朕找你是有另一桩事情想问问。得先知道你的想法,朕才好决定你后面的位置。” 他语气不同寻常,叶薇也不由认了真,“何事?” 皇帝又沉默了片刻,才慢慢开口,“还记得宋氏被废那天晚上吗?我去披香殿找你,说因为不想左相一党把矛头对准于你,所以决定暂时冷落你。我将你藏起来,以躲避那半个月的滔天巨浪、各方杀机。” 她点头,“臣妾记得。陛下的回护之恩,臣妾感念在心。” 他摸摸她的脸颊,女子肌肤冰凉如玉,让他指尖也生出寒意,“那么,以后呢?以后你希望朕怎么做?” 叶薇一愣,然后明白过来。 皇帝是在问叶薇,是希望他继续冷落着她以躲避朝臣的注目,还是不加掩饰地如常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