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往事

    一如既往，在生日前两天，母亲派人接她去她那边住。临行前，兄长嘱咐她许多，最后抱了抱她，又说别忘记吃药。

    她笑吟吟的应他，然后拽拽他的衣襟，示意他俯身，然后亲亲他的脸颊，在他的注视下跟他说拜拜再上车。

    车里只有她跟母亲的助理，一路漫长的行驶，她闭上眼。

    是阳光耀眼的日子，温书乔很喜欢晴天，也喜欢晒太阳。她不喜欢下雨，尽管那种空气潮湿的感觉令人愉悦，但是随之而来的阴寒，让她的骨头又疼又冷。

    车一路行驶至墓园停下，她下了车，没坐轮椅，一步一步跟随助理走，索性疼痛还没有来的那么快。

    远远的能看见一个成熟曼妙的黑衣女人站在一块碑前，她接过助理递过来的白菊花走过去，直到女人垂眸看她。

    她喊：“母亲。”

    女人雍容的点点头。

    温书乔将花放下，看着碑说，“mama，我来看你了。”

    她盯着那块，冰冷又毫无人情味的石头，上面没有照片，只刻了文字。看了这么多年，她早在梦中都可以默下，这短短的几行，写完了她生母的生平。

    她听母亲说，“娇娇，乔乔要成年了。”

    “你知道的，我这人不配做什么家长。索性这些年她成长的很优秀……”

    母亲对她的话很少，但是对mama的话很多。温书乔有时候会想，这些或许是说给mama听的，或许也是说给她听的。

    她喜欢听母亲夸她。

    喜欢母亲的话题里有她。

    那是她期盼了很久的认可，于是站在这块碑前，那种久站席卷而来的刺骨疼痛，又好像变得勉强能忍受起来。

    如果，mama真的能听见的话，也会像母亲一样对她的努力满意吗？

    她望着这块碑，浑身刺痛无比，心里却十分平静。

    对于生母，面前这块从她记事起，就冷冰冰的石头——

    母亲说，她的mama是很爱她的。

    幼时不懂，为什么一块石头会是她的mama？石头爱她？她那时只是简单的想，或许因为她没有爸爸，所以她有两个mama。只是一个是石头mama，一个是母亲。

    长大些，她才恍然明白一切。也才明白，母亲口中的生母的很爱她是什么意思。她为她付出了生命，　怎么不会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呢？

    只是过于沉重，沉重得比身上的病还要像一道枷锁。她总是会忍不住想，她害死了母亲最疼爱的meimei，母亲或许是恨她的。所以她才永远一个人待在医院，与病房为伴。

    越胡思乱想，病痛加身的日子便越难熬。

    她偏偏还要装作乖巧懂事的样子，努力去赢得那些荣耀，盼望母亲能多爱她一些，盼望母亲想起她，不要将她再遗忘在角落。

    所以十岁那年，母亲把兄长领到她面前，说以后他们就是一家人，她根本无法露出一丝笑。原来母亲有自己的小孩，她只是，母亲meimei留下的，一个可以悼念的遗物。

    她怕极了被这所谓的兄长讨厌，从而被母亲厌弃。好在她小心翼翼的讨好他，兄长很是平静的接纳了她。兄长看起来好像不知，她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

    他和母亲之间好像也很疏远，温书乔不明白为什么，却也不敢问。母亲对她，甚至比对兄长要更上心几分。她先前自私的觉得这样很好，可后来兄长对她也很好，她便有些说不出的难过了。

    每年为生母扫墓，只是在生日前几天左右，母亲带着她独自前往。她回去也不敢告诉兄长是去扫墓了，还好他从来只是问她玩的开心不开心。

    祭拜完，回母亲的住所吃饭。

    问她最近感觉身体怎么样，又问她最近的工作，生活上等等……

    温书乔嘴角忍不住上扬，露出几分真心实意的笑来，搂住母亲的胳膊，紧挨着她坐，说了很多很多。

    “困不困？”母亲的手落在她的发上。

    温书乔点点头，顺势埋在母亲肩上，撒娇道，“想要一起睡。”

    “好。”

    被睡意彻底淹没前，她察觉母亲的手落在她脸上，轻轻抚摸了一下。

    醒来的时候是被敲门声吵醒的，母亲已经不在身边了。温书乔揉揉清明xue，“请进。”

    母亲的助理推开门，将文件递给她。

    她粗略的翻看了一下，是一家公司的股份转让书，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温总说了，这是您的生母和她送给您的生日礼物。以前的事，小姐现在想了解温总也不会阻拦。当然，小姐也可以不用管，毕竟是上一辈的事情了，小姐现在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也很好。”

    “但小姐要是想知道，就算是之后惹出乱子来，温总也会给您兜底。”

    温书乔意味不明的抬眸看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其余的东西，您是想现在看，还是待会直接一起拿回家？”

    她心里明了几分，有几分失落但不现显出来，却还是问，“母亲晚上有别的行程吗？”

    “是的。”

    “那送我回去吧。”

    她在路上跟母亲发信息，说谢谢她的礼物，发了几句撒娇和表达爱意的话。对方照旧没有回复，她滑了一下满屏幕自己的信息，和对方的只言片语，关了手机屏幕。

    关于生母的事情，母亲说的很少，也不让她查。父亲更是不曾跟她提起过，像一个禁忌。如今，叫她放开手查她却有几分迟疑。

    回到家，管家有些讶异她今天就回来了，开始吩咐人准备晚餐，通知温书礼小姐提前回来了。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盯着那个盒子看了一会。她在犹豫什么呢？了解自己生母的事情不是很正常吗？

    入眼是一个相框，里面是一张少女的照片，年纪跟她差不多大，提着裙子转成一个圈，笑得很明媚。旁边还有一本相册，这些东西看起来保存的都很好，能看出上一位持有者的爱护和珍惜。

    她们之间眉眼很是相似，区别不同的是，温书乔更安静些，身上带着一股病弱的冷。除了在母亲和兄长面前，还有那些虚伪的社交，平常私底下她也不爱笑，浓稠的艳丽冷得像一只橱窗里的漂亮人偶，没什么生气。

    温书乔翻开相册，照片里的少女，却明媚得像阳光。跟温书乔截然相反，她好像无时无刻都在笑，灿烂的看着镜头。

    除去下面的东西，相片底下还有一封信。